“轟!”
整個山體輕輕一晃,雪粉從洞頂簌簌落下。
姜晚回頭,只見礦道口騰起一股灰白的煙,像地底巨獸打了個噴嚏。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
爆炸像連環(huán)的鼓點,沿著礦道一路向內(nèi),震得積雪大片大片崩塌。
火光終于沖破黑暗,從洞口噴薄而出,照亮了半邊夜空。
那不是普通的火,是帶著藍紫焰心的流火。
鎢砂在高溫下燃燒,迸濺的火星像流星雨,落在雪地上,嗤嗤作響。
姜晚站在雪坡上,被熱浪掀得踉蹌一步。
阿椿在她身邊,瞪大眼睛,喃喃道。
阿椿“老沈說,這叫‘流火’,原來是真的……”
姜晚沒說話,只是抬手,遮住了刺眼的火光。
她的掌心滾燙,像握著一輪小小的太陽。
爆炸的余波未散,山腰的哨卡已亂作一團。
礦警們端著槍,像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
狼狗狂吠,聲音在雪谷里回蕩,凄厲得不像活物。
姜晚與阿椿借著火光掩護,沿著事先踩好的小路往西山撤。
走到半坡,阿椿忽然停下,臉色煞白。
阿椿“姐,老韓他們……還在外頭!”
姜晚心頭一沉。
他們原計劃,由老韓帶人把守哨卡的礦警引開,為爆炸爭取時間。
如今爆炸提前,老韓他們恐怕已被堵在回路上。
她咬了咬牙,把懷表塞給阿椿。
姜晚“你帶東西走,我去找老韓。”
阿椿抓住她袖子。
阿椿“沈老師說了,讓你別回頭!”
姜晚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姜晚“他沈硯青能回頭,我姜晚也能?!?/p>
說罷,她轉(zhuǎn)身,逆著火光與人流,往山腰奔去。
山腰的松林里,槍聲已響成一片。
老韓帶著五個礦工,被二十多名礦警堵在斷崖邊。
礦工們手里只有鎬頭與木棍,卻一步不退。
老韓的棉襖被撕開了口子,血順著胳膊往下淌,在雪地上滴出一串暗紅的花。
姜晚趕到時,正看見一名礦警舉槍瞄準(zhǔn)老韓后背。
她來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槍。
掌心雷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發(fā)麻,子彈卻精準(zhǔn)地鉆進礦警的肩胛。
槍聲在雪谷里炸開,像一道驚雷。
礦警們回頭,看見雪坡上站著的女子,斗篷獵獵,手里的槍還冒著青煙。
短暫的寂靜后,槍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是對準(zhǔn)她的。
姜晚就地一滾,藏到一棵老松后。
樹皮被子彈打得木屑四濺,她卻冷靜得像塊冰。
她從腰間摸出最后兩顆子彈,一顆留給敵人,一顆留給自己。
就在她準(zhǔn)備探身射擊時,松林深處忽然傳來一聲長哨。
“嘟——”
緊接著,是雜沓的腳步聲,像潮水般涌來。
姜晚探頭,只見雪霧中沖出數(shù)十名礦工,手里舉著鐵鍬、鎬頭,甚至菜刀。
為首的,竟是阿椿。
少年跑得滿臉通紅,手里高舉著一面被火燒焦的《山火》小報,像舉著一面旗幟。
阿椿“姜姐,我們來了!”
姜晚的指尖微微發(fā)抖,眼眶卻熱得發(fā)燙。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比想象中更快。
礦警們的子彈本就不多。
被前后夾擊,潰不成軍,紛紛往山下逃竄。
老韓捂著受傷的胳膊,走到姜晚面前。
老韓“姑娘,你這槍法,比俺們礦上的老炮手還準(zhǔn)?!?/p>
姜晚把斗篷撕下一條,給他包扎傷口。
阿椿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一只油紙包。
阿椿“姜姐,你猜我找到啥?”
打開,是一卷膠卷。
昨夜爆炸時,阿椿冒險潛回礦洞。
用相機拍下了火海中的鎢砂堆、燃燒的麻袋、以及洞壁上被炸出的“東丸”二字。
姜晚捧著膠卷,像捧著一團火。
她知道,這卷膠片,比任何文字都更有力量。
傍晚,雪停了。
西山的破廟里,姜晚與老韓、阿椿圍坐在火堆旁。
火光映著三張被風(fēng)霜雕刻的臉,也映著墻上那行新刻的字。
“流火之后,必有春?!?/p>
姜晚把膠卷小心翼翼地收進貼身的暗袋,抬頭望向廟外的天空。
夕陽從云縫里瀉下,照得雪地一片緋紅,像被火吻過的唇。
她忽然想起沈硯青信里那句話。
“若世間已無善,便由我們來做第一筆。”
此刻,她仿佛看見那筆鋒蘸著火,在雪原上寫下兩個大大的字: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