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萬方安和，若璃徑直走向內(nèi)室書架，指尖拂過一排排碼得整齊的書卷，最終停在兩冊藍(lán)布封皮的字帖上——一冊是趙孟頫楷書《道德經(jīng)》，另一冊是他的行書《洛神賦》

她輕輕抽出，指尖撫過扉頁祖父留下的朱紅批注，“落筆藏鋒忌露銳”“行書需斷而連”的小字清晰可見，還帶著舊年墨香

“云林，”若璃轉(zhuǎn)身將字帖遞過去，語氣平和，“你跑一趟九州清晏，把這兩冊送過去。就說今日在上下天光遇著弘玢、弘晝，見他們愛練字，這楷書《道德經(jīng)》能穩(wěn)筆鋒，行書《洛神賦》可練氣韻，正好送他們當(dāng)練字的參照，就當(dāng)是《函關(guān)雪霽圖》的回禮”

云林雙手接穩(wěn)，指尖觸到布面的溫軟，連忙應(yīng)道：“奴婢這就去！您放心，定仔細(xì)護(hù)著字帖，不讓它受半點(diǎn)磕碰?！闭f著便要裹上錦帕動身

“慢著，”若璃忽然想起什么，補(bǔ)充道，“里頭有祖父早年的批注，若是兩位阿哥問起，便說都是些練字的淺見，讓他們照著琢磨就好，不必多提別的?！?/p>

云林點(diǎn)頭應(yīng)下，小心將字帖揣進(jìn)懷中，快步往門外走

守在廊下的傅恒見她腳步匆匆，只低聲問了句“需不需要派人隨行”，云林?jǐn)[手道“不必，路近得很”，便徑直往九州清晏的方向去了

辛夷端著冰鎮(zhèn)薄荷清露進(jìn)來時，正見若璃對著空書架出神，笑著上前：“娘娘這字帖送得及時，兩位阿哥得了，定要好好琢磨?！?/p>

若璃接過湯盞，淺啜一口，薄荷涼意驅(qū)散了殘留的暑氣：“他們肯用心練便好，也不辜負(fù)祖父當(dāng)年在批注上花的心思?！?/p>

說罷便將湯盞遞回，轉(zhuǎn)身往窗邊走去——窗外石榴花開得正盛，風(fēng)一吹，綠葉輕晃，倒比方才在堤岸時，多了幾分舒心

……

九州清晏內(nèi)，胤禛正對著奏折批閱，蘇培盛輕手輕腳上前，將兩冊精致封皮的字帖呈在御案上：“皇上，萬方安和送來的，說是瑾妃娘娘讓遞的?！?/p>

胤禛抬眸，放下朱筆，指尖先觸到字帖封皮，隨即翻開——楷書《道德經(jīng)》頁邊，蘇大學(xué)士的朱紅批注清晰可見，“橫畫起筆宜緩”“豎鉤需力透紙背”的字跡遒勁；再翻行書《洛神賦》，批注里“氣韻連貫方見風(fēng)骨”的點(diǎn)評，更是切中要害

他眉眼漸漸柔和，唇邊噙著淺淡笑意，指尖摩挲著批注，低聲道：“看來是加上那幅《函關(guān)雪霽圖》，才舍得把她祖父的親筆批注送來?！?/p>

蘇大學(xué)士的批注字帖，連他要看都被先帝特意囑咐小心

如今她肯拿出來送予弘玢、弘晝，顯然是記著今日在上下天光的相逢，也上心著兩位阿哥的學(xué)業(yè)

胤禛細(xì)細(xì)翻看半盞茶的功夫，才輕輕合上字帖，指尖在封皮上頓了頓，對蘇培盛吩咐道：“把這兩冊字帖送到三松齋去，給弘玢和弘晝。再傳句話，讓他們好生琢磨批注，往后練字有不懂的，也可去萬方安和請教瑾妃——但不許擾了她清靜?！?/p>

“奴才遵旨?！碧K培盛躬身應(yīng)下，小心捧著字帖往外走，剛到門口，又被胤禛叫?。骸暗鹊?，”胤禛想了想，補(bǔ)充道，“讓他們收字帖時，親自寫張謝帖給瑾妃，不必鋪張，誠心就好?！?/p>

蘇培盛連忙應(yīng)“是”，這才捧著字帖快步離去。胤禛重新拿起朱筆，目光卻落在御案上殘留的墨香里，眼底的柔和又深了幾分——這丫頭，看似不管世事，卻總在這些細(xì)處，透著讓人暖心的周全

……

三松院內(nèi)，幾株老松樹蒼勁挺拔，枝葉交錯遮出大片蔭涼，堂內(nèi)案上還攤著弘玢、弘晝未寫完的字帖，墨汁尚有余溫。弘晝正踮著腳，往墻上貼自己剛練的“寧靜致遠(yuǎn)”，弘玢則坐在一旁，對著字帖琢磨筆畫，忽然聽見院外傳來蘇培盛的聲音，兄弟倆連忙起身迎出去

“奴才給兩位阿哥請安?！碧K培盛捧著兩冊精致封皮的字帖，笑著上前，“皇上讓奴才送東西來——這是瑾妃娘娘特意給兩位阿哥的練字帖，皇上還吩咐了，讓你們好生琢磨?！?/p>

弘玢、弘晝眼睛一亮，連忙接過字帖。弘晝迫不及待翻開，見扉頁上朱紅批注，立刻抬頭道：“這是……蘇大學(xué)士的字？”他前幾日在皇阿瑪書房見過蘇大學(xué)士的碑文拓本，對這字跡有印象

“正是?！碧K培盛點(diǎn)頭，又傳了胤禛的話，“皇上說，兩位阿哥往后練字有不懂的，可去萬方安和請教瑾妃娘娘，但不許擾了娘娘清靜。另外，皇上還吩咐，讓兩位阿哥收了字帖，親自寫張謝帖給瑾妃，不必鋪張，誠心就好。”

兄弟倆連忙應(yīng)“遵旨”，送走蘇培盛后，立刻捧著字帖回堂內(nèi)細(xì)瞧

弘玢翻開楷書《道德經(jīng)》，指著“落筆藏鋒”的批注，對弘晝道：“你看這批注，比咱們先生講得還細(xì)！瑾母妃竟把這么珍貴的字帖送咱們，太貼心了！”

弘晝抱著行書《洛神賦》，笑得眼睛都瞇了：“我要把這字帖供在案頭，天天照著練！等練好了，再拿給皇阿瑪看！”

兩人正說著，弘玢忽然想起什么，拉著弘晝道：“快，咱們現(xiàn)在就寫謝帖！用瑾母妃送的字帖里的筆法寫，才顯誠意！”說著便鋪開宣紙，研好墨，兄弟倆湊在案前，一筆一劃寫起謝帖來，墨香混著堂外的松柏香，滿是少年人收到心意的歡喜

這三松齋原是先帝時胤禛為王爺時住過的地方，院內(nèi)陳設(shè)清朗大氣，又透著幾分書卷氣

它離后宮嬪妃住處隔著一道湖，清凈無擾，離九州清晏又近，胤禛特意將兄弟倆安排在此，既有對過往的念想，也盼著他們能在這清靜處安心讀書——如今添了瑾妃送的字帖，倒更添了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