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沒再糾纏純親王的話題,話鋒卻輕輕一轉(zhuǎn),語氣依舊平靜,眼底卻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鋒芒——她本也沒想真的與瑯?gòu)盟浩颇?,不過是想在嘴上出一出去年被栽贓禁足的氣罷了:“皇后娘娘挑人選了嗎?”
“什么人選?”瑯?gòu)帽粏柕靡汇叮碱^下意識蹙起,手里的茶盞停在半空,完全沒明白青櫻突然提“人選”是何意
意歡、海蘭、綠筠、晰月也都微微怔住,對視一眼,眼底滿是疑惑;赫舍里明慧、鈕鈷祿如月等人更是面面相覷,連先前的話題都沒完全消化,此刻更摸不透青櫻的用意
青櫻迎著眾人的目光,緩緩解釋,語氣依舊沉靜:“壽康宮的溫宜公主,明年也該滿十六歲了。您忘了?雍正十二年十月中旬,淑和公主十六歲時,先帝與當(dāng)時還是貴妃的太后娘娘,特意在圓明園上下天光殿樓閣上挑選駙馬,那年您作為潛邸嫡福晉,也在園子里伴駕,該是清楚這事的。如今溫宜公主也到了選婿的年紀(jì),娘娘掌著后宮中饋,這駙馬人選,您選了嗎?”
這話一出,殿內(nèi)眾人又是一驚——巴林湄若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張淑怡也抬眸看向瑯?gòu)?,連薛寶釵都好奇地等著回應(yīng)
選駙馬本是皇室大事,按規(guī)矩該由中宮牽頭籌備,可瑯?gòu)镁顾仆耆珱]放在心上,連青櫻不提,她都沒想起這樁事
瑯?gòu)梦罩璞K的手猛地一頓,滾燙的茶水濺出幾滴在帕子上,她卻渾然未覺——青櫻的話像一道驚雷,在她腦子里炸開
這些日子她一門心思盯著后宮嬪妃的用度,竟把壽康宮溫宜公主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別說挑選駙馬,她連溫宜公主明年滿十六歲都忘了!
意歡、晰月、海蘭、綠筠看著瑯?gòu)檬竦哪樱唤谛睦锇祰@——海蘭更是暗自搖頭:瑯?gòu)眠@般糊涂,連公主選駙馬這等皇室大事都能忽略,怕是不用旁人動手,她自己就能把后位作掉
這事兒可比忘了給太后送壽禮嚴(yán)重多了,前者是疏忽,后者卻是失了皇室體面、未盡中宮職責(zé)
白蕊姬也驚得睜大了眼,下意識摸了摸袖口——她瞬間聯(lián)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錦瑤,瑯?gòu)眠B溫宜公主先帝女兒的終身大事都能忘,日后若錦瑤長大,瑯?gòu)帽揪筒幌矚g她,豈不是更不會放在心上?想到這兒,白蕊姬眼底多了幾分警惕
張淑怡輕輕嘆了口氣,端起茶盞掩飾眼底的無奈;赫舍里明慧、鈕鈷祿如月、佟佳毓秀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中宮皇后竟能忘了公主選婿這等要事,實(shí)在出乎她們意料
博爾濟(jì)吉特舒敏坐在角落,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裙角,心里暗自腹誹:這等關(guān)乎皇室顏面的大事,怎么就能忘得一干二凈?
……
青櫻看夠了瑯?gòu)媚鞘肿銦o措的慌神模樣,心里清楚見好就收——再往下追問,難免落個“以下犯上”的話柄,反倒讓自己討不了好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緩和了幾分:“皇后娘娘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這事早有安排。雍正十三年時,壽康宮的曹太嬪與敬太嬪就怕日后出疏漏,提前跟當(dāng)時還是貴妃的太后提過溫宜公主選婿的事,太后當(dāng)時便應(yīng)下了,說日后會親自為溫宜公主挑選駙馬,斷不會委屈了她?!?/p>
這話一出,殿內(nèi)眾人都悄悄垂眸,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既解了瑯?gòu)玫膰?,又暗里點(diǎn)出“太后早有籌謀,倒是皇后忘了本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薛寶釵護(hù)著肚子,心里也暗自點(diǎn)頭:嫻妃這步棋走得妙,既出了先前被陷害的氣,又沒讓局面徹底僵住
瑯?gòu)庙樦@臺階,悄悄松了口氣,抬眸看向青櫻,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她哪會不明白,青櫻這番話明著是解圍,實(shí)則是借著太后的安排,暗里報(bào)了去年被她栽贓禁足的仇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順著話頭接下去,再沒了先前的強(qiáng)硬
……
……
壽康宮內(nèi)暖爐燒得正旺,驅(qū)散了冬日的寒氣。敬太嬪身著蔥白色茶花暖緞旗裝襖裙,指尖捏著棋子落在棋盤上,語氣帶著幾分了然:“就知道她會忘了溫宜的事,中宮當(dāng)?shù)眠@般糊涂,也是少見?!?/p>
對面身著深紫色如意紋暖緞旗裝襖裙的曹太嬪,落下一子后冷笑一聲:“虧得她還掌著后宮權(quán)柄,連公主的終身大事都能拋到腦后。”
坐在一旁的欣太嬪聽得連連點(diǎn)頭,語氣里滿是感慨:“還好太后早說了這事她親自來操心,不然以瑯?gòu)萌缃駵?zhǔn)備的單薄年禮來看,溫宜日后的婚事,怕是連我家淑和當(dāng)年的一半體面都沒有?!?/p>
淑和公主出嫁時,先帝與太后親自挑選駙馬、籌備嫁妝,何等風(fēng)光,反觀如今,若真讓瑯?gòu)媒邮郑覆欢〞藴匾?/p>
……
安太嬪坐在窗邊的軟榻上,一身淺粉色繡蘭旗裝襯得她性子愈發(fā)柔和,她輕聲道:“等明年十月份選定駙馬,后年七月溫宜出嫁,咱們懸著的這顆心,也算是能了了?!?/p>
十五歲的溫宜公主就坐在安太嬪身旁的榻上,身著牡丹紅浮光錦繡酴醾花襖裙,裙擺上的酴醾花紋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發(fā)間一支紅碧璽雕琢的珠花蝴蝶發(fā)釵,走動時便閃著細(xì)碎的光
她手里捧著個描金小匣子,正低頭撥弄著里頭十幾顆圓潤的粉嫩珍珠,聽到眾人談?wù)撟约旱幕槭?,也沒放在心上——她本就不把那位皇后放在眼里,婚事有皇額娘與幾位太嬪額娘操心,她只管安心等著便是
溫宜忽然抬起頭,將匣子舉到敬太嬪與曹太嬪面前,眼底帶著幾分雀躍:“額娘,你們看這些粉珍珠,顆顆都這么圓,用來做一套頭面肯定好看,粉粉嫩嫩的,明年我還得問問皇額娘,讓她幫我瞧瞧樣式呢!”
“可算把做頭面的事定下來了!你這丫頭,自太后娘娘元日送你兩匣子珍珠,就天天捧著琢磨,這都快一年了。”
安太嬪看著溫宜愛不釋手的模樣,笑著打趣她,又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里滿是期待,“明年夏日咱們就能去圓明園了,到時候你也能常常見到你皇額娘,正好跟她細(xì)聊頭面的樣式?!?/p>
“皇額娘親自挑的珍珠,顆顆都瑩潤飽滿,自然要好好琢磨,可不能辜負(fù)了她的心意。”溫宜指尖捏著一顆粉珍珠,那珠子足有蓮子般大小,粉得透亮,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總算定了心思要做這頭面,前前后后竟盤算了足有一年!自太后娘娘元日賞下那兩匣子滾圓的東珠,你呀,每日捧著匣子琢磨,連描眉的時辰都挪了大半。”安太嬪執(zhí)起茶盞抿了口,眼尾帶著打趣的笑意,“不過也值當(dāng),明年入夏咱們便要移去圓明園,到時候你就能親手把這新頭面呈給你皇額娘瞧了。”
溫宜指尖捏著顆粉潤的珍珠,那珠子足有蓮子般大小,在燈下泛著柔亮的光。她輕輕摩挲著珠面,聲音軟和卻帶著幾分篤定:“皇額娘特意賞的好東西,自然要花心思配得妥當(dāng)?!?/p>
話音稍頓,她抬眼看向眾人,唇角勾出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像玩笑卻藏著冷意:“說起來,明年圓明園的隨行名單,那位皇后娘娘……該不會漏了我吧?”不等旁人接話,她指尖輕輕一捻,珍珠在掌心轉(zhuǎn)了圈,“若是真漏了,她這皇后的位子,怕是要坐得不安穩(wěn)了。”
敬太嬪捏著棋子的手猛地一頓,指尖在冰涼的玉棋上滑過,眼底掠過一絲難以置信;曹太嬪剛端起的茶盞停在半空,唇邊的冷笑僵住,顯然沒料到溫宜會突然說這話;欣太嬪更是直接“呀”了一聲,手里的繡繃差點(diǎn)脫手
她們先前只想著瑯?gòu)猛诉x駙馬的事,竟沒考慮到隨行名單這一茬
過了片刻,曹太嬪才先緩過神,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應(yīng)當(dāng)……不會吧?選駙馬的日子就定在圓明園,她就算再糊涂,總不能把正主漏了,這要是傳出去,可不是失責(zé)那么簡單了”
“可她連溫宜滿十六歲、要選駙馬都能忘,漏個名單也不是沒可能?!毙捞珛褰舆^話頭,語氣里滿是擔(dān)憂,“真要是漏了,溫宜去不了圓明園,選駙馬的事豈不是要擱置?”
敬太嬪輕輕放下棋子,目光落在溫宜身上,語氣沉了些:“你也別先急著慪氣,回頭我讓人去長春宮旁敲側(cè)擊問問,總歸不能讓這事出紕漏?!?/p>
她雖覺得瑯?gòu)煤?,卻也不愿相信對方會犯這等低級錯誤——畢竟這事一旦出錯,可不是丟面子,而是要動搖后位根基的
溫宜聽著她們的話,指尖輕輕捏緊了那顆粉珍珠,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卻依舊帶著篤定:“左右她若真漏了,自有皇額娘替我做主,只是到時候,她可就不是‘糊涂’二字能輕輕揭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