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年二月初的晨光，透過萬方安和正殿的雕花窗欞，篩進內(nèi)室深處，在淡丁香紫軟煙羅繡金蝶帷幔上灑下細(xì)碎光斑

云香輕手輕腳走上前，將墜著瑩白珠簾的帷幔緩緩?fù)炱穑y鈴般的笑聲在暖閣里散開：“娘娘~再不起，可要錯過天大的驚喜嘍！”

床榻上，若璃還裹在紫羅蘭繡云鹿蜀錦被里，只露出半張臉埋在月白軟緞軟枕上，身上月白軟緞蘇繡的月兔搗藥寢衣，襯得她肌膚愈發(fā)瑩白

聽了云香的話，她非但沒起身，反而輕輕往錦被里拱了拱，腦袋在軟枕上蹭了蹭，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鼻音：“什么呀，還早呢……”

……

“是嫁衣。”外間忽然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蘇逸塵的沉穩(wěn)與蘇逸霄的輕快交織在一起

話音落時，蘇逸霄已忍不住輕笑，目光望向內(nèi)室的方向，語氣里滿是打趣：“不想看了？大哥和我可是特意早起趕來，都等著跟你一起瞧呢?！?/p>

二人此刻正坐在外間的梨花木椅上，面前案上擺著剛沏好的玫瑰清露，琥珀色的茶湯泛著甜香，卻沒心思細(xì)品，只等著內(nèi)室里人的動靜

……

“啊~嫁衣！”若璃猛地反應(yīng)過來，方才的慵懶瞬間消散，聲音里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與期待，還透著幾分未褪的嬌憨，“大哥二哥，是我的嫁衣做好了嗎？”說著，她終于從錦被里坐起身，寢衣的衣角隨動作輕輕晃，眼底亮得像盛了晨光，滿是迫不及待

……

云香快手快腳給若璃披上大猩紅色兔毛冬季長斗篷，蓬松的兔毛裹著她單薄的身形，暖得讓人安心

若璃哪里還按捺得住，剛系好斗篷系帶，便朝著外間蘇逸塵、蘇逸霄的方向快步跑去，裙擺輕揚間滿是雀躍。蘇逸塵早有預(yù)料，伸手穩(wěn)穩(wěn)扶住她的肩，眼底漾開溫柔笑意

“別急，都是你的，跑不掉的。”蘇逸霄在一旁輕笑，伸手替若璃攏好斗篷里散落的長發(fā)，指尖拂過她耳后，語氣滿是寵溺，“小心腳下，別摔著?！?/p>

若璃仰頭望著二人，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光，語氣里滿是急切的期待：“我想看嘛！快讓我看看……”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外間案桌上的描金托盤里，疊得整整齊齊的正紅色鳳尾紗嫁衣格外奪目——緞面隱約能瞧見蘇繡金蝶振翅的紋路，紅白粉玫瑰綴在其間，圓潤瑩亮的珍珠、艷色珊瑚珠與剔透碧璽錯落點綴，還未展開，已讓人挪不開眼

若璃心頭一暖，上前輕輕抱了抱蘇逸塵與蘇逸霄，聲音軟乎乎的：“謝謝大哥二哥！我去試試，你們等我！”話音落，便轉(zhuǎn)身朝著隔間快步走去

云香、云林連忙捧著托盤跟上，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

蘇逸塵與蘇逸霄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指尖還殘留著方才她抱過來時的溫?zé)?，只覺這兩月為嫁衣忙前忙后的心思，都值了

……

不過半個時辰，外間便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蘇逸塵與蘇逸霄同時抬眸望去，瞬間便失了神——若璃身著正紅色鳳尾紗嫁衣，上身大袖齊腰襦裙繡滿金蝶與紅白粉玫瑰，金蝶羽翼綴著細(xì)碎水晶珠，光線掠過便閃著微光

腰間珊瑚與碧璽織就的腰封貼合身形，垂掛的珍珠與紅寶石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溫潤又亮眼

拖地的裙擺更是驚艷，各色寶石、珍珠、琉璃與月光石珠子織就的玫瑰，層層疊疊似要綻出裙擺，再配上那身鳳尾紗特有的光澤，竟真如鳳凰振翅時的華彩般奪目

她頭上梳著精致的驚鴻髻，粉珍珠芙蓉玉玫瑰發(fā)釵斜插其間，鴿血紅寶石蝴蝶珊瑚碎鉆步搖垂在耳畔，紅寶石蝴蝶耳墜與紅珊瑚手串相映成趣

眼尾被云林用細(xì)筆繪了只金紅蝶紋，額間點綴的尾羽花花鈿更添靈動，襯得她既有少女的嬌美，又有幾分不似人間的驚艷

……

“好看嗎？”若璃輕輕轉(zhuǎn)了個圈，裙擺揚起時，寶石與珍珠碰撞出細(xì)碎聲響，金蝶與玫瑰似要隨著動作飛起來

外間候著的小夏子、小祿子、小順子、小合子，還有琥珀、瑪瑙、綠蔓、紅珠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底滿是贊嘆——大將軍與大學(xué)士為娘娘定制的這嫁衣，可真是把“好看”二字做到了極致，瞧著竟像鳳凰活了過來，金蝶在玫瑰花叢里飛舞一般，難怪娘娘會這般歡喜

“……好看，我們?nèi)袅ё匀皇亲詈每吹摹！碧K逸霄望著她轉(zhuǎn)圈圈時裙擺翻飛的模樣，指尖輕輕點了點案上的玫瑰清露杯沿，笑意里滿是縱容，連語氣都軟了幾分，“這嫁衣襯得你，不似人間景”

一旁的蘇逸塵沒多言語，只目光溫柔地追著若璃的身影，見她因雀躍動作幅度稍大，便緩步上前半步，伸手虛扶在她身側(cè)，眼底的寵溺濃得似要化開來，聲音低沉又柔和：“慢點轉(zhuǎn)，別慌，仔細(xì)腳下不穩(wěn)。”

……

“皇額娘真美??！”弘晝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從殿外傳來。他早聽兩位舅舅提過，要為皇額娘定制嫁衣圓她的心愿，故而一早就從王府動身趕來圓明園。路上恰巧遇到了往萬方安和送新話本的傅恒，二人本就相熟，便結(jié)伴同行

傅恒一路都在掙扎——今早聽聞“嫁衣”二字時，他便想找借口半路折返。他太清楚自己的心緒，生怕親眼見到若璃身著嫁衣的模樣，會克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情意，若是泄露出半分被純親王察覺就遭了

可雙腳卻不聽使喚，那份“想親眼看看她歡喜模樣”的本能，終究壓過了顧慮，讓他還是跟著來了

此刻，傅恒只敢站在廊下的陰影里，目光透過半開的殿門望向正殿內(nèi)的若璃，指節(jié)因用力握拳而泛白，連呼吸都放得極輕——那抹正紅映著她眼尾的金紅蝶紋，美得讓他幾乎移不開眼，卻又只能逼著自己強壓下心頭的悸動，不敢再多看

……

殿內(nèi)，弘晝捧著盞清露，桀驁的眉眼被歡喜染得格外柔和，語氣里滿是驕傲：“太好看了！我皇額娘既是天下最好看的姑娘，也是最好看的皇額娘！”

若璃被他逗得笑出聲，眼底閃著明亮的光：“那當(dāng)然！早在雍正五年木蘭圍場時，我不就跟你和弘歷說過嘛——便是將來老了，我也是最好看的老太太，到時候還陪你們玩投壺、猜花謎！”

蘇逸塵與蘇逸霄站在一旁，看著她眉眼彎彎的模樣，眼底滿是笑意，只覺得此刻暖閣里的光線，都因這抹亮色變得更暖了

廊下的傅恒，目光始終落在若璃眼尾那抹金紅蝶紋上，心底只剩一個念頭——那蝶紋襯著她的眉眼，是真的美，美得讓他記一輩子

……

若璃穿著正紅鳳尾紗嫁衣，開心地轉(zhuǎn)了個圈，裙擺揚起時，寶石與珍珠碰撞出細(xì)碎的聲響，金蝶與玫瑰紋樣似要隨動作飛起來

她順勢攏住蘇逸塵的手臂，頭輕輕靠了靠他的衣袖，眼底滿是雀躍與依賴：“大哥二哥最好了！這嫁衣我太喜歡了！”

弘晝坐在案邊，手里捏著象牙銀筷，一邊夾起一塊茉莉蜜茶糕送進嘴里，一邊含糊著開口：“就該讓四哥后宮那些嬪妃也來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美與氣度！不過四哥沒趕上看，倒有些可惜。”

話音頓了頓，他咬了口蟹黃小湯包，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向廊下的傅恒，話鋒一轉(zhuǎn)：“算了，他還是不看的好，否則……”

廊下的傅恒聽到這話，眼底掠過一絲了然——弘晝話里的顧慮，他何嘗不懂

可他只淡淡收回目光，指尖依舊攥著廊柱的雕花，心里卻沒掀起太多波瀾：即便皇上看到又如何？

他本就對瑯?gòu)媚前闾搨蔚娜四魂P(guān)心，眼下滿心滿眼，只余殿內(nèi)那抹紅衣的驚艷

……

“諾，皇額娘您看！”弘晝放下手中的象牙銀筷，抬手撫了撫衣袖上的銀線玫瑰暗紋，從隨身的錦袋里取出一支發(fā)簪，遞到若璃面前，語氣里滿是邀功的得意，“這是兒子在邊關(guān)特意挑的最純凈的藍(lán)瑪瑙，知道承翊先前用藍(lán)瑪瑙給您打了一套茶盞，便找玉翠樓的匠人，照著您喜歡的玫瑰樣式，打了這支發(fā)簪——您瞧，連簪身都是整塊藍(lán)瑪瑙雕琢的，沒摻一點別的料子?！?/p>

若璃伸手接過發(fā)簪，指尖觸到冰涼溫潤的藍(lán)瑪瑙，眼底瞬間亮了起來——簪頭的藍(lán)玫瑰花瓣層層疊疊，獨有的天然瑪瑙紋路順著花瓣弧度蔓延，像是將月光下的藍(lán)霧凝在了上面，比尋常紅白玫瑰更多了幾分靈動鮮活。“真好看！”她輕聲贊嘆，語氣里滿是歡喜。

……

云林笑著上前，小心翼翼地從若璃手中接過發(fā)簪，輕輕梳理了一下她耳后的碎發(fā)，將藍(lán)瑪瑙玫瑰簪斜斜插在她的驚鴻髻上，襯得那抹正紅嫁衣愈發(fā)明艷，眼尾的金紅蝶紋也多了幾分清透

“你這小子，倒會選?！碧K逸霄看著那支別致的藍(lán)瑪瑙簪，忍不住輕笑，語氣里帶著幾分打趣，“尋常玫瑰多是紅白粉三色，偏你特立獨行，要做一支藍(lán)玫瑰，倒也襯得你皇額娘的氣質(zhì)。”

“那是自然！”弘晝挺起胸膛，頗有些驕傲地說道，“這藍(lán)瑪瑙的紋路，我在邊關(guān)就琢磨了好久，哪處做花瓣、哪處做花莖都算得明明白白，到了京城，才特意去玉翠樓吩咐匠人開工，就怕做不出我想要的樣子?！?/p>

蘇逸塵坐在一旁，端起茶盞抿了口清露，看著眼前熱鬧的模樣，眼底漾開溫和的笑意，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只覺得這暖意融融的光景，比茶湯更讓人舒心

廊下的傅恒也忍不住眉眼帶笑，目光落在若璃發(fā)間的藍(lán)瑪瑙玫瑰上——無論是先前嫁衣上的紅白粉玫瑰，還是此刻這支獨特別致的藍(lán)玫瑰，似乎都與她格外相配，嬌俏又不失貴氣，襯得她整個人都像被玫瑰的鮮活裹住了一般，明媚得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