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軍營房

京城軍營的營房里，鐵甲與兵器的冷光映著案上燭火，蘇逸塵捏著弘晝派人快馬送來的信件，指尖劃過信上“李明瑞要說法”的字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輕笑

他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傅恒，將信件輕輕遞了過去，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弘晝的信，你自己瞧瞧——你那位好妹妹惹下的事，如今連邊關(guān)的人都追著要說法了。”

傅恒快步上前接過信件，目光匆匆掃過內(nèi)容，當(dāng)看到“李明瑞需富察氏給交代”“最低要足夠誠意”時，眉頭瞬間擰緊，指節(jié)因用力捏著信紙而微微泛白

眼底褪去了往日的沉穩(wěn)，只剩下對瑯?gòu)玫膮柹黹g輕滾，低聲斥道：“糊涂！當(dāng)年暗害李昭華胎兒的事還沒壓下去，如今竟讓李明瑞揪著不放，真是會給自己、給富察家惹麻煩！”

蘇逸塵指尖輕輕叩著桌案，燭火在他眼底映出細(xì)碎的光，唇角笑意添了幾分冷意：“哪用找證據(jù)？后宮里明眼人都知道是瑯?gòu)孟碌氖?，不過是沒人敢挑明罷了?！?/p>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落在傅恒驟然緊繃的臉上，慢悠悠補(bǔ)了句：“不過，我這兒倒有份‘證據(jù)’——你猜，兩年前李昭華那六個月的胎，是怎么沒的？”

傅恒猛地抬眸，攥著信紙的手又緊了幾分，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大將軍……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想起些舊事?！碧K逸塵靠向椅背，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是你額娘的手筆，手段倒是隱秘得很——蜂蜜配鯽魚豆腐湯，尋常人只當(dāng)是滋補(bǔ)，誰能想到這兩樣同食竟會相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傅恒瞬間煞白的臉，繼續(xù)道：“就這么不起眼的搭配，讓李昭華連著吃了兩個月，日積月累下來，可不就把孩子給傷沒了？你們富察家的女人，倒真會琢磨這些偏門法子，靠這‘相克’的吃食算得明明白白。”

傅恒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先前對瑯?gòu)玫膮柹嗜ゴ蟀?，只剩下滿心焦灼，聲音都帶著幾分發(fā)顫：“若璃……她知道李昭華胎沒的真相嗎？”

他喉間滾動，語氣里滿是后怕：“她素來心軟，最見不得這些陰私害人的事。當(dāng)年海蘭失胎她就難受了許久，若是再知道這胎也是富察家弄沒的，指不定要多寒心，往后……往后怕是連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蘇逸塵聽到“若璃”二字，眼底瞬間掠過一絲厲色，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若璃不知道，也絕不能讓她知道！”

……

蘇逸塵收回敲著桌案的指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地鎖著傅恒，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若璃知不知道的事，該想的是——你要怎么解決李明瑞的訴求?！?/p>

他頓了頓，特意加重了語氣：“李明瑞是承翊手底下的人，他能從邊關(guān)跟著弘晝回京，能敢當(dāng)眾提‘要說法’，背后若沒有承翊的默許，你覺得他有這個膽子？”

蘇逸塵靠回椅背，指尖輕輕摩挲著案上的兵符，一字一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事要平息，是你個人付出代價，還是讓富察氏拿出足夠的誠意——畢竟，欠人的債，從來都不是一句‘知道了’就能一筆勾銷的?！?/p>

傅恒垂眸看著掌心被攥得發(fā)皺的信紙，眼底厲色翻涌，胸中的焦躁與怒火交織，卻又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再抬眼時，眼底已多了幾分決絕，聲音沉啞卻堅(jiān)定：“我知道了。此事因富察家而起，我會親自去見李明瑞，給他，也給李昭華一個交代，絕不會讓這事牽扯到若璃，更不會讓它再鬧到朝堂上去。”

……

……

邊關(guān)軍營房

邊關(guān)的風(fēng)沙裹著粗礪的寒氣，拍打著水泥砌成的軍營房墻壁，窗縫里漏進(jìn)的風(fēng)卷著細(xì)沙，在地面掃出淺淺的痕

蘇承翊一身玄色勁裝，衣擺還沾著關(guān)外的風(fēng)塵，他斜倚在桌旁，看著對面把玩著腰間玉佩的弘晝，眉梢微挑，語氣帶著幾分了然：“給我父親寫信了？”

弘晝聳聳肩，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蹭過玉佩上的紋路，語氣聽似隨意：“你都松口讓李明瑞跟著我回京了，這么大的事，我不得給大舅舅通個風(fēng)報個信？免得他在京城一頭霧水。”

“通風(fēng)報信？”蘇承翊低笑一聲，目光銳利地掃過弘晝，毫不留情地戳破：“你是給我父親通風(fēng)報信，還是借著報信的由頭，提前給傅恒遞消息？”

被戳穿心思，弘晝也不辯解，只是摸了摸鼻子，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好吧，表兄，我承認(rèn)。傅恒畢竟不一樣——當(dāng)年雍正二年到七年，他是護(hù)著皇額娘的貼身侍衛(wèi)，那會兒我常去園子里找皇額娘，也就跟傅恒熟絡(luò)了，算起來也算舊識。提前說一聲，讓他有個準(zhǔn)備，我也沒幫他做什么，不過是念著這點(diǎn)舊情罷了?！?/p>

蘇承翊聽到“若璃”二字時，眼底的銳利瞬間褪去，漫上一層柔和的暖意，連周身因風(fēng)沙浸養(yǎng)出的冷硬氣場都淡了幾分

他直起身，語氣沉緩卻帶著清晰的考量：“弘晝，我之所以松口讓李明瑞回京，是因?yàn)樗睦锴宄朔厝ι细岛?，是他自己的事，是為女兒討公道，絕不會借著我或是蘇家的半分勢力?！?/p>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漫天風(fēng)沙，似能透過昏黃的天，看到京城的暗流：“想來傅恒也該明白，這不是兩家勢力的對峙，而是他與李明瑞之間的私怨。當(dāng)年李昭華失胎的殺子之仇，不知情時或許能渾渾噩噩過去，可一旦知道了真相，就必須有個了斷?！?/p>

蘇承翊的聲音多了幾分沉重：“李明瑞這兩年守在邊關(guān)，夜里總對著他女兒的舊物發(fā)呆，那股子苦郁壓在心里，連握刀的手都帶著滯澀。若不把這樁事解決了，讓他討回該有的說法，他如何能安心留在邊關(guān)，守這風(fēng)沙漫天的疆土？”

弘晝握著玉佩的手頓了頓，抬眸時眼底沒了往日的散漫，多了幾分認(rèn)同：“我知道。這事本就該他們自己了斷，旁人插手反倒落了下乘。再說，只有把這心結(jié)解開，李明瑞才能放下執(zhí)念，傅恒也才能真正卸下富察家的這樁虧心事?！?/p>

蘇承翊聽到“卸下”二字，忽然低笑一聲，那笑聲里裹著幾分冷意，與方才提及若璃時的柔和判若兩人

……

他抬眸看向弘晝，目光銳利如刀：“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富察家到底欠了多少債?！?/p>

弘晝心頭一凜，握著玉佩的手猛地收緊，瞬間反應(yīng)過來，聲音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那瑯?gòu)茫死钫讶A，還曾對其他嬪妃下過手？還落過誰的胎？”

“遠(yuǎn)不止李昭華一個?！碧K承翊指尖劃過桌案上的細(xì)沙，語氣沉得像關(guān)外的寒鐵，“雍正十三年十月，弘歷剛登基兩個月，愉嬪海蘭懷著九個月的孩子，沒能保?。痪o接著，登基后第一子的敏貴人白蕊姬，又被人下了朱砂毒，若非弘歷發(fā)現(xiàn)得早，怕是母子都難保全。”

他頓了頓，眼底添了幾分嘲諷：“這兩個人，哪一個不是把當(dāng)年的賬記在心里？只不過她們沒有李明瑞這樣能為自己撐腰的父親，只能把恨意壓在心底，沒機(jī)會像李昭華這般，等著人來討說法罷了?！?/p>

弘晝聽得臉色驟變，喉間滾動著，滿是震驚與不解：“我四哥怎么還沒把她廢了？這般陰毒的性子，哪里配做中宮！還有皇額娘……她知道嗎？她當(dāng)初那么真心期許瑯?gòu)媚軗纹鸷髮m，若是知道瑯?gòu)帽车乩镒隽诉@么多齷齪事，怕是要難受極了！”

話落，弘晝?nèi)滩蛔“櫨o眉頭——若璃素來心軟，海蘭失胎時就悄悄紅過眼，要是讓她知道瑯?gòu)镁故沁@一切的始作俑者，指不定要多寒心

弘晝越想心越急，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玉佩，指腹都蹭得發(fā)燙

他望著窗外漫天風(fēng)沙，眼前卻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萬方安和的模樣——那里該是玫瑰花還開著，若璃或許正坐在臨水的廊下，手里捏著銀勺舀著桂花木薯珍珠丸子，眉眼間滿是鮮活的笑意

可一想到若璃要是知道瑯?gòu)玫乃魉鶠?，那笑意定會瞬間消散，眼底只剩失望與寒心，弘晝便按捺不住心頭的焦躁

他猛地站直身子，腳步下意識朝帳外挪了半步，語氣里滿是急切：“不行，我現(xiàn)在就想回京城去萬方安和！就算不能把實(shí)情全盤托出，至少也能陪在皇額娘身邊，看看她眼下過得好不好，別讓她被后宮那些腌臜事擾了心緒。”

風(fēng)沙卷著寒氣撲在臉上，卻絲毫沒沖淡他的念頭——比起留在邊關(guān)處理后續(xù)，他更擔(dān)心若璃那邊，怕她不經(jīng)意間聽聞只言片語，平白添了堵

蘇承翊見弘晝急得要立刻動身，目光掃過帳角兩個沉甸甸的大木箱，開口喚住他：“急什么？把東西帶上。”

他抬手指了指箱子，語氣平淡卻帶著幾分溫柔，“里頭裝的都是邊關(guān)剛收上來的東西，象牙、紅珊瑚、粉珊瑚是整料，藍(lán)瑪瑙、紅瑪瑙紋路干凈，還有各色碧璽、藍(lán)紫螢石，連粉鉆石、月光石、橄欖石、金綠貓眼、藍(lán)寶石都挑了品相最好的，大多是沒經(jīng)過雕琢的原石，送回去做些擺件首飾給姑母正合適?！?/p>

弘晝順著他的手看向木箱，眼睛瞬間亮了亮，先前的急切也淡了幾分，笑著點(diǎn)頭：“也是，正好借著提前回京的由頭，把這些原石送到玉翠樓去。讓那兒最好的匠人盯著，挑些透亮的琢磨成首飾，剩下的大料雕成擺件，全給皇額娘送去——她素來喜歡這些鮮活又精致的物件，拿到手定能高興?！?/p>

說著，他走上前拍了拍木箱，指尖觸到冰涼的箱壁，已然開始盤算：

粉鉆石適合做枚小巧的戒指，藍(lán)碧璽雕成珠花襯她的軟煙羅衣裙正好，還有那海螺珠，圓潤又帶著天然的暈彩，做成耳墜定是極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