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條從床底伸出來的手，喉嚨發(fā)緊。

符劍還在手里，紅光映得整間病房都泛著血色。

那只手的手背和我手腕上一樣，都有個"林"字在跳動。

"換我出去。"

地上那行字被指甲刮得歪歪扭扭，但意思再清楚不過。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窗簾桿。

金屬桿子硌得生疼，簾布窸窣晃動，驚起一片灰塵。

符劍突然迸出一串火星，照亮了墻角的縫隙——那里滲出黑水，正往我腳邊漫。

尸體動了。白床單滑落在地，那具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軀體慢慢坐起來。

喉結(jié)處的暗紅印記像活物似的蠕動，和我手腕上的"林"字節(jié)奏一致。

它張開嘴，發(fā)出咯咯聲響："這才是真正的家。"

我握緊符劍往前刺。劍尖扎進(jìn)那具身體時毫無阻力，像是戳進(jìn)了棉花堆。

可就在我準(zhǔn)備拔劍的瞬間，手腕上的"林"字突然劇痛。

低頭一看，那具尸體的手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按在我胸口，冰涼刺骨。

"?。?

慘叫聲不是我發(fā)出來的。尸體的表情扭曲了，它的眼眶里涌出黑霧，五官開始融化。

與此同時，床底那只手暴漲，猛地纏住我的腳踝。冰冷觸感順著皮膚往上爬，像是被蛇咬住。

"不！"

我掄起符劍劈向手臂。血肉橫飛的瞬間，自己也跟著踉蹌后退。

斷裂的手臂在地上抽搐，斷口處露出森白骨頭?？赡切┕穷^表面，居然也刻著密密麻麻的"林"字。

玉符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紅光直接從我胸口透出來，照得滿屋子都是血色。

鼻腔里涌出溫?zé)嵋后w，滴在地上時發(fā)出滋滋聲響。墻縫滲出的黑水里浮出人影，輪廓分明是我自己的樣子。

"選擇吧。"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白無衣，又像是我自己，"要成為容器，還是死。"

"不要聽它的！"

唐小雨的聲音突然響起。

殘缺的魂體從黑水中浮現(xiàn)，她一手抓著什么東西，另一只手朝我伸來。

可還沒等她碰到我，黑霧就從四面八方撲上來，把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記住你是誰！"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身影逐漸模糊。

我想喊她等等，可喉嚨里全是血腥味。

視線掃過病房，看到蘇晴的手機(jī)還躺在床頭柜上。屏幕亮著，顯示有一通來電——是唐小雨。

符劍光芒忽然減弱。趁著這個空檔，那只斷手猛地?fù)渖蟻?，纏住我的手腕。

"林"字同步跳動，疼痛讓我?guī)缀跷詹蛔Ρ?。地板裂縫蔓延到腳下，一股吸力把我往下拽。

"你撐不了多久的。"尸體開口說話，聲音沙啞，"我們本該是一個人。"

我想起蘇晴昏迷前說的話。那天她躺在病床上，手背插著點(diǎn)滴，卻用盡力氣握住我的手指："林野...小心后面..."

那種擔(dān)心、害怕，還有藏在里面的在乎，全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讓意識清醒了些。 指甲摳進(jìn)掌心，疼痛感就是最好的錨點(diǎn)。猛地甩頭，掙脫了那只手的束縛。

尸體倒下了。轟然一聲，化作一堆灰燼。病房的日光燈忽明忽暗，照得滿室陰影亂竄。

我喘著粗氣，看著手機(jī)屏幕亮起。

來電顯示是"唐小雨"。

我不敢接，但手指已經(jīng)先于意識按下接聽鍵。沙啞女聲從聽筒里傳出："別讓'它'出來..."

視頻畫面接著亮起。

唐小雨的殘魂正在消散，黑霧不斷侵蝕她的身體。她想說什么，可畫面已經(jīng)開始卡頓。

"等等！"我大喊，"告訴我該怎么辦！"

畫面突然中斷。手機(jī)自動跳出一條新消息："你撐不了多久了。"發(fā)送時間顯示是五分鐘后的未來時刻。

窗外風(fēng)雨驟停。月光照進(jìn)來，把病房鏡子映得發(fā)亮。

我轉(zhuǎn)頭看去，鏡中倒影的"林"字正在緩緩蠕動。

最可怕的是，那張臉的表情和我不一樣了——它在笑。

床底傳來指甲刮擦地板的聲響。

我握緊符劍，慢慢轉(zhuǎn)身。黑暗深處，一只眼睛緩緩睜開。

我死死盯著鏡中那張正在扭曲的臉。

它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后幾乎撕裂到耳根。

床底的眼睛還在注視著我，像某種蟄伏的野獸。

"林野。"

手機(jī)突然說話了。

不是來電鈴聲，而是直接從聽筒里傳出的聲音。沙啞、破碎，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屬片："你已經(jīng)輸了。"

符劍在我手中劇烈震動，劍身映出的紅光卻開始變得渾濁。

手腕上的"林"字燙得驚人，皮膚傳來焦糊味。我想松手，卻發(fā)現(xiàn)手掌已經(jīng)和劍柄粘連在一起。

"看清楚。"聲音繼續(xù)說，"這才是你的歸宿。"

鏡面突然泛起波紋，我的倒影開始發(fā)生變化。"林"字從皮膚下凸起，化作暗紅色的鎖鏈纏繞全身。

那些鎖鏈末端都連接著某個看不見的源頭，而源頭就藏在病房深處的陰影里。

地板傳來咯吱聲響。

那只斷手居然又長出了新的肢體，白骨交錯拼湊成爪子的形狀。

它沒有直接撲向我，而是緩緩爬向唐小雨的手機(jī)。

"不要！"

我沖過去抬腳踩向那只手。

骨頭碎裂的瞬間，整間病房都發(fā)出尖銳的哀鳴。符劍趁機(jī)掙脫束縛，紅光掃過之處，黑水沸騰蒸騰。

手機(jī)屏幕突然亮起。顯示的信息讓我血液凝固——是唐小雨發(fā)來的消息："別相信現(xiàn)在的自己。"

"她在騙你。"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詭異的共鳴，"她早就知道真相。"

日光燈管炸裂了。玻璃碎片混著血珠般的東西灑下來。

我舉劍格擋，卻發(fā)現(xiàn)那些液體滴在皮膚上毫無感覺。低頭一看，手腕的"林"字正在擴(kuò)散，像墨汁滲入水中般蔓延。

"時間快到了。"

聲音變得異常溫柔，就像小時候母親哄我入睡時那樣。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那些記憶里的溫度、氣息，全是虛假的。真正被封印在祠堂角落的，才是最初的那個"我"。

病房的窗戶傳來敲擊聲。

不是風(fēng)，是外面有什么東西在叩打玻璃。

借著月光，我看到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掌貼在窗戶外側(cè)，每只手上都刻著跳動的"林"字。

"它們都是你。"聲音帶著笑意，"都是被拋棄的殘片。現(xiàn)在，是時候重聚了。"

符劍突然脫手飛出，釘進(jìn)對面墻壁。

紅光順著墻面蔓延，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那輪廓慢慢清晰，竟與我一模一樣。

"來吧。"它開口說話，聲音是我最熟悉的自己的聲音，"讓我們重新開始。"

我往后退，后背撞上床頭柜。

蘇晴的手機(jī)從上面滑落，屏幕亮起新消息："小心身后。"發(fā)送時間還是未來時刻。

冷汗順著脊背流下。我知道背后什么都沒有，因為真正的威脅來自體內(nèi)。

那個被封印的存在正在蘇醒，而我是唯一能阻止它的人。

"你逃不掉的。"聲音突然貼近耳畔，"我們本就是一個人。"

符劍發(fā)出最后一聲嗡鳴，紅光驟然大盛。

我抓住這最后的機(jī)會，朝著鏡中倒影狠狠劈下。

玻璃碎裂的瞬間，整座醫(yī)院都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黑暗吞沒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