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無數(shù)面鏡子中間。
每一面鏡子里都有一個我。
有的在疊紙飛機,有的在寫作業(yè),還有的跪在地上哭。所有動作都發(fā)生在同一時間,像無數(shù)個平行時空同時上演。我數(shù)了數(shù),剛好三十七面鏡子,和當年私塾學生的人數(shù)一樣。
"這是你的全部人生。"白無衣的聲音從鏡子里傳來,帶著金屬刮玻璃的刺耳感,"現(xiàn)在,該做個了斷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所有鏡中的自己都動起來。他們齊刷刷轉頭看我,嘴角扯出詭異的笑容。有個穿校服的小男孩突然伸手按在鏡面上,他的眼睛里流出血淚:"你早該死了。"
我猛地后退,腳下一滑。地板變成老宅的青石板,四周的鏡子也變成了老屋的木墻。廚房飄來熟悉的飯菜香,媽媽正在灶臺前忙碌。
"小野回來啦?"她沒回頭,"快來吃飯。"
我愣在原地。哥哥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從那以后媽媽再也沒喊過"小野"。墻上掛著全家福,照片里的哥哥變成了我。
"這不對..."我伸手去碰相框,照片突然滲出血水,在玻璃上寫"七年前就該死的是你"。
身后傳來腳步聲。陳昊站在我身后,但他的身體像紙片一樣單薄。
"你早就死了,"他說,"現(xiàn)在的你只是替身。"
我想跑,卻跌進另一個場景。這次是教室,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同學們都在看著我笑,但他們的笑容越來越扭曲,臉皮開始剝落。
趙子軒坐在角落對我招手,他手里握著斷線的紙鳶。我想躲開,卻被蘇晴抱住。她的嘴唇貼上來,有股鐵銹味。
"你說過會永遠保護我。"她說。
"放開!"我掙扎著推開她,卻發(fā)現(xiàn)唐小雨站在我面前。她盯著我的胸口,聲音冰冷:"這里早就是空的了。"
場景再次變換。醫(yī)院、祠堂、圖書館天臺,每個地方都有我在重復不同的人生片段。虎口的傷疤開始流血,在地上畫出族譜的圖案。
"接受吧,"白無衣的聲音越來越近,"你只是我的鑰匙。"
我捂住耳朵,但那些聲音還在繼續(xù)。直到一面鏡子裂開,露出蘇晴的臉。我想起她說過的話,那句讓我心跳加速的話。
"終于找到你了。"
這個念頭像一束光劃破黑暗。胸前的玉符殘片微微發(fā)燙,虎口的傷疤突然劇痛。金色紋路開始逆向流動,從心臟往手臂蔓延。
周圍的場景開始崩潰,所有鏡像林野都圍過來。他們爭搶著要取代我,每個人都說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存在。
我閉上眼,不去看那些扭曲的面孔。在混亂中尋找那個最不像"完美答案"的自己——那個會在雨天給受傷麻雀包扎的男孩,那個會在深夜偷偷研究靈異事件的學生,那個為了救朋友愿意付出一切的林野。
當我睜開眼時,站在一面布滿裂痕的鏡子前。每道裂痕里都在播放不同版本的人生片段,但都不是完整的我。
"你想知道真相嗎?"鏡子里的倒影開口說話。
我還沒回答,背后就傳來白無衣的嘆息:"這次,你逃不掉了。"
金色紋路蔓延到心臟位置,意識開始模糊。我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未完待續(xù)\]我盯著面前的鏡子,喉嚨干得發(fā)疼。那些鏡像還在動,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力量操控著。
"你說得對。"我對著所有鏡子里的自己開口,聲音有點抖,"我確實不該活著。"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某個鏡子里的我露出微笑,他穿著高中校服,手里握著半塊玉佩。其他鏡像跟著笑起來,笑聲此起彼伏。
廚房里飄出的菜香突然變了味道,混著燒紙錢的焦糊氣。媽媽的身影在灶臺前晃了晃,她的后腦勺露出森白的骨頭。我這才發(fā)現(xiàn)地上全是血,暗紅色的血漬正從墻角蔓延過來。
"但你們也不是我。"我說完就沖向最近的鏡子,玻璃在拳頭砸下的瞬間變成水面般的波紋。一股大力將我扯進黑暗,耳邊傳來白無衣尖銳的怒吼。
睜開眼時躺在教室地板上,粉筆灰簌簌落在臉上。講臺上的老師正在寫板書,粉筆劃過黑板的刺啦聲讓人牙根發(fā)酸。
"林野,站起來回答問題。"老師沒轉身,背影和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樣。
我抓起桌上的圓珠筆往手臂扎,疼痛讓我清醒。這不是真的,當年教我們物理的王老師早就在車禍中去世了。
果然,老師慢慢轉過頭來,半邊臉的皮肉耷拉下來,露出猩紅的牙床:"你逃不掉的。"
黑板上的字開始扭曲,一個個滲出血水。我撞開課桌往外沖,門卻越跑越遠。窗戶外面是無邊無際的雪地,蘇晴一個人站在遠處朝我揮手。
她腳邊躺著具尸體,黑色外套上有熟悉的血跡。那是上周剛見過的唐小雨,此刻她的眼睛卻睜著,瞳孔里映出我的臉。
"救...命..."尸體突然張嘴說話。
我捂住耳朵蹲下身,指甲深深掐進頭皮。太熟悉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七歲那年親眼看見哥哥咽氣時,也是這樣痛得想把腦袋撕開。
"別掙扎了。"白無衣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你知道為什么只有你能看見這些嗎?因為你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眼前景象劇烈晃動。祠堂的牌位、醫(yī)院的白床單、圖書館的旋轉樓梯,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閃過。每個畫面里都有我在笑,可那些笑容一個比一個詭異。
虎口的傷疤突然抽痛,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在攪動。低頭看時,鮮血順著血管爬上胳膊,在皮膚下勾勒出復雜的紋路。
"找到了。"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卻不像自己的,"原來你在這里。"
白無衣的冷笑戛然而止。胸前的玉符殘片發(fā)出嗡鳴,那些纏繞在身體周圍的鏡像紛紛破碎。金色紋路終于蔓延到心臟位置,一陣劇痛過后,世界安靜下來。
面前出現(xiàn)一面新的鏡子,鏡中站著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睛里有光,是我好久都沒見過的、活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