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唐小雨，手指深深陷入她后背的衣服里。她的身體已經徹底涼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溫度。
蘇晴的手還搭在我肩上，掌心傳來細微的顫抖。陳昊忽然蹲下來，伸手探了探唐小雨的鼻息。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醒一個熟睡的人。然后他站起身，一拳砸在墻上。
“操！”
聲音在空蕩蕩的地下室回響，震得人耳膜發(fā)麻。
我低頭看著唐小雨的臉。她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如果不是嘴唇泛著青紫，幾乎像只是睡著了。
“我們得把她送出去。”我說。
蘇晴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動。
陳昊突然指著那幅破碎的畫：“剛才你爸說……那是你媽？”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畫框已經碎裂，玻璃渣散了一地。畫布上的女人依舊保持著微笑，嘴角揚起的角度熟悉又陌生。
“那是我媽?！蔽衣犚娮约赫f，“但不是活著的她?！?/p>
陳昊沒再說話，只是低頭撿起一塊玻璃碎片。他翻來覆去地看著，眼神有些恍惚。
我站起身，唐小雨的身體輕得不像話。我抱著她往門口走，腳步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等等?！碧K晴攔住我，“你爸……他去哪兒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我爸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灘黑水。那些金色的紋路也已經消散不見。
“他沒死。”我說，“只是逃了。”
陳昊冷笑一聲：“逃哪兒去？這種東西還能復活？”
“我不知道。”我把唐小雨交到他手里，“但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的?！?/p>
蘇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林野，你的手……”
我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正在滲出血珠，混著剛才潑灑藥劑留下的液體，在地上滴落成奇怪的圖案。那些圖案……好像在動。
“這不是血?！蔽业穆曇粲行┌l(fā)抖，“是那個東西的殘留。”
話音剛落，地上的血跡猛地扭曲起來。像是被風吹皺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
“快走！”我一把推開陳昊和蘇晴。
整個地下室開始震動。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墻角的實驗儀器接連摔在地上。
我們抱著唐小雨沖上樓梯，身后的黑暗像是活了過來，不斷吞噬著身后的一切。
門在我們面前轟然關閉。外面的世界安靜得可怕。走廊盡頭的應急燈一閃一閃，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陳昊喘著氣，把唐小雨輕輕放在地上。他的手還在抖。
“現(xiàn)在怎么辦？”他問。
我蹲下身，替唐小雨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頭發(fā)。她的眼睛還睜著，像是在看著我。
“先把她送回家。”我說，“然后……找到我爸?！?/p>
蘇晴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林野，你看！”
她指著我的手。那些滲出的血跡已經蔓延到了手腕，在皮膚下形成一條黑色的線，緩緩向上爬升。
“這東西……在往你體內鉆?！彼穆曇魩е耷?。
陳昊立刻抓起唐小雨包里的符紙：“還有沒有能用的？”
“全都試過了?！蔽艺酒饋恚杏X頭暈得厲害，“這是他留給我的禮物。”
蘇晴咬著嘴唇，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緊緊攥著我的手。
“別浪費時間了?！蔽页隹谧呷?，“趁我還能動，幫我找到他?！?/p>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們跟了上來。
走出地下室時，天還沒亮。遠處的天空泛著灰白色，像是蒙著一層霧。
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地下實驗室，曾經是我家的老宅。而現(xiàn)在，只剩下一扇破舊的鐵門，和門后無盡的黑暗。
我們小心翼翼地穿過小區(qū)。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風在耳邊呼嘯。唐小雨的身體越來越沉，但我不能放下她。
走到小區(qū)門口時，我突然停住了。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燈關著，但引擎還在運轉。
“有人?！标愱粔旱吐曇簟?/p>
我們躲在樹后，看著那個方向。
車門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了出來。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他。
我爸。
他站在車邊，像是在等什么人。臉上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
“他們在哪兒？”他低聲說。
“已經死了。”另一個聲音響起。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那個聲音……我聽過。
是紅衣女人。
“那個女孩呢？”她問。
“唐小雨。”我爸說，“她用了封印咒，把自己賠進去了?！?/p>
“很好?！奔t衣女人的聲音帶著笑意，“接下來就看林野的選擇了。”
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但我必須忍住?，F(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你確定他會來找你？”紅衣女人問。
“當然。”我爸笑了，“他是我兒子?！?/p>
紅衣女人沉默了幾秒：“記住你的承諾。如果你背叛我……”
“我不會?！蔽野执驍嗨爸灰夷芤姷剿?，什么都答應你。”
我看到紅衣女人的身影一閃而過，消失在黑暗中。
我爸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然后他上了車，車子緩緩駛離。
我們一直等到車影完全消失，才敢出來。
“你爸……”蘇晴欲言又止。
“他不是?！蔽乙а勒f，“那個東西根本不是我父親?！?/p>
陳昊拍拍我的肩膀：“接下來怎么辦？”
我低頭看著唐小雨。她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蒼白。
“先把她送回去。”我說，“然后……我得去找他?！?/p>
“你瘋了嗎？”陳昊瞪大眼睛，“那東西現(xiàn)在比之前更危險了?！?/p>
“所以我得在他找到我之前找到他?！蔽铱粗爝叿浩鸬聂~肚白，“他在找一個叫‘她’的人。”
蘇晴突然開口：“剛才那個女人……是不是……”
我們都明白她想說什么。但沒人敢說出來。
“媽?！蔽逸p聲說，“他說要見媽媽?！?/p>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走吧?！碧K晴說，“先把唐小雨送回去。”
我們打了個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剛接班。他從后視鏡看了我們一眼，但什么都沒問。
唐小雨的家在一個老小區(qū)。我們敲了很長時間門，才有人來開。
開門的是唐小雨的母親。她看到女兒時，整個人都晃了一下。
“小雨……”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們幫她把唐小雨抬進屋。唐母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臉。
“謝謝你們?！彼f，“謝謝你們把她帶回來?！?/p>
我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默默點頭。
離開唐家后，我們在小區(qū)門口站了一會兒。
“你真的要去找他？”蘇晴問。
“嗯?！?/p>
“我和你一起去?！彼f。
“不行?！蔽覔u頭，“太危險了。”
“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去送死？”她瞪著我，“唐小雨都為了你……”
她說到一半，聲音哽住了。
我看著她，心里一陣酸楚。我知道她擔心我，但我不能讓她跟我一起冒險。
“你得幫我照顧她?！蔽艺f，“唐阿姨一個人……”
蘇晴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好。”她終于說，“那你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回來?！?/p>
我點點頭。
陳昊嘆了口氣：“我也跟你去?！?/p>
“你得留在這里?！蔽艺f，“萬一有什么事，需要有人幫忙?！?/p>
他不情愿地點點頭。
我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蘇晴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我。陽光照在她臉上，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這么亮。
我加快腳步，不敢再回頭。
走在街上，我感覺到手腕上的黑線在繼續(xù)蔓延。每走一步，頭就更暈一分。
但我必須堅持。
我要找到他，問清楚一切。
為什么要做這些事？
為什么要傷害那么多人？
最重要的是……
媽媽，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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