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手心里轉(zhuǎn)動的銅錢,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北方,那是什么地方?唐小雨從來沒提過老家以外的地方。
我摸了摸胸口的玉符碎片,它還在發(fā)燙,但溫度比之前低了些。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這次是真的護士來了。我閃身躲進消防通道,樓道里彌漫著霉味。
手機又震動起來,還是陳昊。
"林野,你在哪里?監(jiān)控拍到有人進了地下室。"
我沒回消息。銅錢指向的方向沒變,北方。
我得先離開醫(yī)院。
下到一樓時,天已經(jīng)亮透了。晨光刺得我眼睛疼,消毒水混著血腥味在鼻腔里打轉(zhuǎn)。
剛走出醫(yī)院大門,一輛出租車就停在我面前。司機搖下車窗:"小伙子,要打車嗎?"
我愣了下。這種事不該這么順利。
司機是個中年人,臉上帶著疲憊的紋路。副駕駛上放著份報紙,日期是昨天。
"你怎么知道我要打車?"
"我看你在門口站著,像是需要幫忙。"他笑了,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順風(fēng)車,便宜。"
我繞到后排,拉開門坐進去。后座很干凈,但有種奇怪的味道,像是鐵銹混著腐爛的水果。
車子啟動時,我看了眼后視鏡。司機正盯著我,眼神不太對。
"你怎么知道我會坐車?"
"這醫(yī)院出來的人,不都急著走嗎。"他笑了笑,腳下一踩油門。
我握緊口袋里的銅錢。它開始發(fā)燙,像是警告。
前方是個十字路口,紅燈還剩十秒。
我突然注意到,這條路是往北的。
"停車!"
我猛拍前座。司機沒反應(yīng)。綠燈亮了,車子加速沖過路口。
我伸手去拉車門把手,卻發(fā)現(xiàn)門從外面鎖死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的聲音有點抖。
"你不是要去北方嗎。"司機的聲音變了,沙啞而空洞,"正好順路。"
車子拐進一條小巷,兩邊都是廢棄的廠房。太陽被遮住了,巷子里陰冷潮濕。
我摸到口袋里的玉符碎片,它燙得嚇人。
前方突然出現(xiàn)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司機急打方向盤,車子撞上墻。
我額頭撞到車窗,血流進眼睛。
女人站在那里不動,臉藏在陰影里。
"唐小雨?"我喊了一聲。
女人消失了。
車子突然熄火。我拽開車門,發(fā)現(xiàn)門不知什么時候能開了。
司機座位空著,方向盤自己在動。
我往后退,看到車底有東西在爬。黑色的小蟲順著輪胎往上爬,和那天晚上的一樣。它們碰到哪里,哪里就腐爛發(fā)黑。
我轉(zhuǎn)身想跑,卻被一只手抓住。不是人的手,更像是枯枝。
抬頭看,是個戴面具的男人。他的衣服破舊,像是幾十年前的樣式。
"跟我來。"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甩開他的手,往相反方向跑。身后的車子開始冒黑煙,蟲子把整輛車都吞沒了。
穿過幾條小巷后,我終于看到了大路。街上人不多,都匆匆走著。
我靠在墻上喘氣,手摸到口袋里的銅錢。它還在,但不再發(fā)燙。
"你逃不掉的。"唐小雨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猛地轉(zhuǎn)身,卻只看到自己的影子。陽光下,影子的眼睛是全黑的。
手機又響了。還是陳昊的消息:
"林野,唐小雨的骨灰盒...不只是不見了,是..."
我沒有看完消息。街邊的櫥窗映出我的樣子,脖子上的紋路更深了。青灰色像血管里的血,正在往心臟方向蔓延。
遠處傳來嬰兒的哭聲,和醫(yī)院地下室聽到的一模一樣。
我循著聲音走去,路過一家便利店。玻璃門突然炸裂,店員倒在地上抽搐,嘴里吐出黑水。
我沖過去扶他,但他已經(jīng)不動了。手指碰到他皮膚時,一陣刺痛。那些黑色的小蟲從尸體里鉆出來,朝我爬來。
我往后退,撞到了什么。轉(zhuǎn)身看到個穿校服的女孩,手里抱著一本書。
她抬頭看我,眼神讓我想起唐小雨。
"你也看見了吧?"她輕聲說,"這些東西。"
我還沒說話,她就跑了。我追出去,卻發(fā)現(xiàn)街道變了。周圍的建筑歪斜扭曲,像是融化的蠟。
女孩停在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前。樓道里漆黑一片,但她沒有開燈。
我跟著進去,聞到一股霉味和...腐肉的味道。
"這里是..."我問。
"我住這里。"她回頭看了我一眼,"也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們上了七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門開著,里面?zhèn)鱽韹雰旱目蘼暋?/p>
我推門進去,看到房間里擺著七口棺材。和那個地下室一模一樣的布置。
"你是誰?"我問女孩。
她笑了:"我是唐小雨。"
我后退一步,撞翻了什么東西。低頭看是個相框,照片上是我妹妹。但右下角有個日期——2023年。
"不可能..."我搖頭,"小雨已經(jīng)..."
"死了?"她走近一步,"那你脖子上的紋路是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脖子,那里突然一陣刺痛。玉符碎片滾燙,像是要燒穿皮膚。
"小心!"她突然喊。
我轉(zhuǎn)身,看到棺材蓋子在動。最中間那具棺材,縫隙里滲出黑色液體。
我后退幾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了房間中央。
"你必須選一個。"唐小雨的聲音變得陌生,"要么他們出來,要么..."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棺材同時打開。七個穿著不同衣服的人坐起來,全都長著我的臉。
他們齊刷刷看向我,嘴角咧到耳根。
"歡迎回家。"所有聲音一起說。
銅錢突然在我口袋里震動,像是在求救。我掏出它,看到上面的光暗了一下,又亮起來。指向的方向還是北方。
"那是..."我看著光點移動,"是你真正的葬身之地?"
唐小雨的表情變了:"你怎么知道..."
七個"我"同時站起來,朝我走來。我往后退,感覺到背后的墻壁在融化。
嬰兒的哭聲更大了,像是就在耳邊炸開。
"快決定!"唐小雨抓住我的手腕。
銅錢的光突然暴漲,我感覺整個人被拉扯。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最后消失的是七個"我"的笑容。
當(dāng)我再睜眼時,已經(jīng)站在一片荒地上。四周全是枯樹,地上散落著破碎的鏡子。北方,這里就是北方。
身后傳來腳步聲。我轉(zhuǎn)身,看到個穿黑衣服的女人站在那里。她懷里抱著個嬰兒,但用布裹得很嚴(yán)實。
"你終于來了。"她說。
我握緊銅錢:"你是誰?"
"我是你妹妹的引路人。"她低頭看了眼嬰兒,"也是你的。"
嬰兒突然哭起來,聲音刺耳。我感覺頭一陣劇痛,記憶像被撕開的傷口。
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在地下室,我看到的真相...
"不..."我捂住頭,"不可能..."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女人繼續(xù)說,"要么帶走她,要么..."
我還沒聽完,就沖向女人。她懷里的嬰兒發(fā)出尖銳的笑聲,那笑聲和唐小雨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林野,"她們一起說,"你真的以為能逃得掉嗎?"
銅錢在我手里碎成兩半,一道光射向天空。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最后消失的是女人臉上的笑容。
當(dāng)我再睜開眼時,已經(jīng)在自家客廳。沙發(fā)上的花紋還是老樣子,但顏色暗了很多??諝庵杏幸还擅刮?。
手機在響,還是陳昊的消息。我沒力氣去看。
銅錢不見了,玉符碎片也涼了。我摸了摸脖子,紋路還在,但不再蔓延。
門外傳來敲門聲。一下,兩下,三下。
"林野,"是陳昊的聲音,"開門。我們得談?wù)勌菩∮甑氖隆?
我沒有動。因為我看到,茶幾上的鏡子反射出我的眼睛——全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