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茶幾上的鏡子,黑瞳里泛起細密的血絲。門外陳昊還在敲門,一下,兩下,三下,和之前那陣嬰兒哭聲的節(jié)奏完全一樣。
天花板又開始滴水,暗紅色黏液順著墻縫往下爬。
我往后退,后背撞到冰箱,金屬嗡鳴聲像是從骨頭里震出來的。手摸到脖子時,那些青灰色紋路突然抽痛。它們在血管里游走,像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
門外傳來窸窣聲,像是有人蹲下來。鑰匙孔里慢慢滲出黑水,在地板上聚成一灘。
"你別逼我。"我說話時牙關打顫,"我現(xiàn)在...不太對勁。"
"你看見她了是不是?"陳昊的聲音壓低了,"唐小雨的骨灰盒空了,殯儀館監(jiān)控拍到..."
天花板轟然塌陷,一團蠕動的黑色肉塊砸下來。
我踉蹌著沖進臥室反鎖房門,衣柜里的衣服全都變成了校服,最上面那件沾著干涸的血跡。窗戶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路燈在霧氣里發(fā)出病態(tài)的黃光。
手機又響了,還是未讀完的消息。我盯著屏幕,手指抖得厲害。
嬰兒的哭聲突然從樓下傳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調(diào)子。但這次更近了,就在樓道里。
腳步聲停在我門口,一下,兩下,三下,和剛才的敲門聲節(jié)奏完全一樣。
"陳昊..."我啞著嗓子喊,"你還在嗎?"
沒有回應,只有嬰兒的哭聲越來越響,像是要刺穿耳膜。
手電筒光從門縫底下照進來,在地上畫出一道慘白的線。
我抓起床頭柜上的臺燈砸過去,玻璃碎裂聲混著女人的尖叫。
手電筒滾到我腳邊,照出門外的景象——滿地都是蛆蟲。它們扭動著組成一個人形,正慢慢站起身。腐肉從蟲群中生長出來,勾勒出熟悉的輪廓。
"哥哥..."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甜蜜的笑意,"我們終于見面了。"
衣柜突然打開,里面的校服一件接一件飄起來,在空中拼湊出人形。最后出現(xiàn)的是那件帶血的,正好套在我的倒影上。
鏡子開始結霜,冰花蔓延時顯現(xiàn)出字跡:你不該推開她的
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死寂。我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一聲,又是一聲。
門外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林野,"陳昊的聲音帶著哭腔,"開門,求你..."
我沖向門,手還沒碰到把手就僵住了。鑰匙孔里伸進來一根手指,指甲蓋是紫色的。
"等等,"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你不是陳昊。他左手指節(jié)..."
手指突然暴漲,穿透了整扇門。指尖漆黑,爬滿蠕蟲。
我抄起椅子砸過去,木頭砸在墻上,裂開時露出墻內(nèi)森白的肋骨。
整棟樓在呻吟,像是活物在翻身。
嬰兒的哭聲又響起來了,這次是從我胸口傳來的。玉符碎片燙得驚人,正慢慢燒穿衣服。
門外的人形繼續(xù)成型,腐肉脫落時露出底下的骨頭。但那些骨頭...分明是孩童的體型。
"你到底是誰?"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手指收回去,門上留下五個洞。黑暗中透出微弱的光,照見門外的東西——是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她歪著頭看我,嘴角咧到耳根。
"姐姐讓我來找你。"她說,"她說你最疼我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我妹妹失蹤那天的衣服。褲腳還沾著泥巴,和照片上一模一樣。
"你..."我往后退,后背撞到衣柜,"不可能..."
"不可能..."小女孩笑了,笑容甜美而詭異,"你明明..."
"你妹妹死了。"衣柜突然開口說話,我轉(zhuǎn)頭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微笑。那張臉和七個"我"的笑容一模一樣。
"時間不多了。"小女孩的聲音變得沙啞,"他們快來了。"
我問:"誰來了?"
小女孩歪著頭:"你覺得呢?"
天花板又開始滴落黏液。這次我看到里面有東西在蠕動,像是未成形的器官。
門外又傳來腳步聲,更多了,一層層往上走。每一步都帶著黏膩的水聲。
"你得做個選擇。"小女孩走近幾步,"要么現(xiàn)在逃,要么..."
她話沒說完,整棟樓突然震動。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地下翻身。
所有燈光同時熄滅,應急燈亮起時,照出滿墻的黑影。那些影子順著墻壁爬行,逐漸凝聚成人的形狀。我數(shù)到第七個時,它們同時轉(zhuǎn)過頭——全是唐小雨的臉。
"林野..."七個聲音一起說,"回家吧。"
小女孩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快走!"
我掙脫不開。她手心的溫度越來越高,像是在發(fā)高燒。
嬰兒的哭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從樓頂傳來的。
"她在等你。"小女孩說,"媽媽。"
我甩開她沖向陽臺,夜風撲面而來,帶著腐爛的氣息。樓下街道空無一人,所有路燈都在閃爍。
我站在陽臺上,手抓著欄桿,冷汗順著脊梁流進褲腰。夜風裹著腐臭味往鼻子里鉆,樓下街道空蕩得像被吸干了人煙。
手機屏幕在掌心發(fā)燙,那條消息反復在眼前晃:唐小雨的骨灰盒里裝著我妹妹的頭發(fā)。
小女孩在臥室里笑,笑聲輕得像是從水底冒出來的泡泡。她剛才叫我"媽媽"。
我轉(zhuǎn)身沖進廚房,拉開抽屜翻找美工刀。手指碰到金屬刃口時,血珠立刻冒出來。疼得真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切。
衣柜門突然關上,又猛地彈開。校服一件件飄起來,在空中拼出人形輪廓。這次沒有血衣,只有我昨天穿過的灰色衛(wèi)衣。
"你到底是誰?"我對著空氣吼。
天花板又開始滴水,黏液落在肩頭時,我聞到一股燒焦的頭發(fā)味道。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著暗紅液體,在月光下泛著油光。
嬰兒哭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布娃娃拖在地上摩擦的聲響。咔嗒、咔嗒,像是塑料關節(jié)在扭動。
臥室門縫底下滲出黑水,在地板上聚成圓形水漬。水面倒映出我的影子,它正慢慢轉(zhuǎn)過頭去看向廚房。
我抓起刀沖過去,一刀劃向影子。金屬刃口劈在地板上,火星四濺。黑水瞬間蒸發(fā),留下焦黑痕跡。
衣柜突然發(fā)出吱呀聲,門緩緩合上。里面?zhèn)鱽硪路Σ恋穆曇?,像是有人在換裝。
腳步聲從樓道傳來,一步一響,帶著水聲。不是陳昊的節(jié)奏,更重,更慢,像是拖著什么東西。
陽臺外傳來敲擊聲,三下,間隔均勻。和之前的節(jié)奏不一樣。
我抬頭,看到對面樓上站著個女人。她穿著白裙子,長發(fā)垂到腰間,正用指甲輕輕敲打玻璃。
手機又響了,是來電提示。屏幕上顯示"陳昊",但我知道不會是他。
衣柜門猛地打開,里面空無一物。地板上卻多出一雙赤腳。溫熱的氣息噴在我后頸:"哥哥..."
我轉(zhuǎn)身揮刀,撲了個空。那雙腳往后退去,留下濕漉漉的腳印,每道印子里都爬出蛆蟲。
電話還在響,我接起來按在耳邊。
"林野,"是唐小雨的聲音,"你看到她們了吧?"
"她們是誰?"
"你妹妹,還有...那個孩子。"她的聲音帶著笑,"你覺得哪個才是真的?"
衣柜突然發(fā)出轟鳴,門板炸裂。木屑紛飛中,我看到里面站著兩個女孩。一個穿著我妹妹失蹤那天的衣服,另一個抱著布娃娃,嘴角咧到耳根。
她們同時開口:"救救我。"
嬰兒哭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這次我聽出不同——有兩個聲源,一高一低,像是在對話。
天花板轟然塌陷,一團蠕動的肉塊砸下來。我跳開時踩到滿地蛆蟲,整個人滑向陽臺。
一只手抓住我腳踝,冰冷黏膩。低頭看見是腐肉組成的胳膊,從樓梯口一路延伸過來。
我揮刀砍斷它,血腥味瞬間彌漫整個屋子。斷肢在地上抽搐,每塊肌肉都在扭曲變形,最后變成一只人手。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陳昊的消息更新了:
"林野,殯儀館的人說,唐小雨的遺體...根本沒燒盡。她的棺材里,有第八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