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錯位的體溫

賀峻霖把那件灰色毛衣泡進冷水里時，指尖的傷口又裂開了。

血珠滴在水面，漾開一圈圈淡紅的漣漪，像極了三年前，嚴浩翔第一次為他織圍巾時，扎破手指染紅的毛線團。那時嚴浩翔舉著流血的手指撒嬌，說“賀兒你吹吹就不疼了”，現(xiàn)在他對著冷水里的血珠，連呵氣的力氣都沒有。

毛衣是林薇薇“不小心”潑上紅酒的。剛才在餐廳，她端著酒杯經(jīng)過賀峻霖身邊，腳下像被什么絆了一下，深紅色的酒液便順著毛衣領(lǐng)口往下淌，在腹部暈開朵丑陋的花。

“哎呀，對不起呀峻霖哥?！绷洲鞭蔽嬷斓狼?，眼里卻沒半點歉意，“這毛衣看著好眼熟，好像是浩翔去年生日給你織的吧？真可惜了……”

嚴浩翔當時正給林薇薇剝蝦，聞言只抬了抬眼皮：“一件衣服而已，扔了吧?！彼褎兒玫奈r放進林薇薇碗里，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回頭我給你買新的?！?/p>

“不用了。”賀峻霖按住被紅酒浸透的地方，那里還留著嚴浩翔織錯的針腳——故意織成歪歪扭扭的愛心形狀，說“這樣你就知道是我織的了”。他記得那天嚴浩翔熬了三個通宵，眼睛紅得像兔子，卻舉著毛衣笑得得意：“全世界獨一份，只給賀兒?！?/p>

現(xiàn)在這件“全世界獨一份”的毛衣，正泡在冷水里，紅酒的腥氣混著血味，刺得他鼻腔發(fā)酸。

衛(wèi)生間的門被推開，林薇薇扶著墻走進來，孕吐似的干嘔了幾聲：“峻霖哥，你能不能快點？我想洗澡?！彼乃骂I(lǐng)口很大，露出頸側(cè)的吻痕，是嚴浩翔昨夜留下的。

賀峻霖沒說話，只是加快了搓洗的動作。毛衣的毛線很嬌貴，不能用熱水，他只能一遍遍用冷水打濕，再蘸著肥皂反復揉擦，指腹被泡得發(fā)白起皺，傷口在冷水里浸得生疼，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

“磨磨蹭蹭的?！绷洲鞭币性陂T框上，突然笑了，“峻霖哥，你是不是還惦記著浩翔？其實我都知道，你抽屜里還藏著你們以前的合照呢?！彼D了頓，聲音壓低，像毒蛇吐信，“可那又怎么樣？他現(xiàn)在對我好，以后也只會對我好。你呀，就是只被丟棄的舊玩具。”

賀峻霖的動作頓住了。他想起昨天整理書房時，林薇薇故意把他藏在書里的合照翻出來，舉到嚴浩翔面前：“浩翔你看，峻霖哥還留著這個呢?！闭掌纤蛧篮葡柙谘┑乩锵鄵?，嚴浩翔把他裹在大衣里，笑得眉眼彎彎。

嚴浩翔當時皺著眉把照片扔回給他：“留著這些沒用的東西干什么？占地方?！彼洲鞭蓖庾?，“別理他，我們?nèi)タ措娪??！?/p>

那天晚上，賀峻霖把照片塞進相框最底層，上面壓著嚴浩翔送他的第一支鋼筆，寫著“賀兒要永遠開心”的賀卡，還有他偷偷攢下的、嚴浩翔隨口說喜歡的薄荷糖紙。這些被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在嚴浩翔眼里，不過是“沒用的東西”。

“洗好了?！辟R峻霖把毛衣擰干，水滴順著發(fā)皺的指縫往下掉，在瓷磚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林薇薇瞥了眼那件依舊泛著淡紅的毛衣，嗤笑一聲：“都洗不干凈了，還留著干嘛？浩翔說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走進淋浴間，關(guān)門時故意撞了賀峻霖一下，“對了，醫(yī)生說我最近睡眠不好，浩翔今晚要陪我睡主臥。你呢，就繼續(xù)睡你的客房吧，別來打擾我們。”

門“砰”地關(guān)上，水聲嘩嘩響起。賀峻霖抱著濕冷的毛衣站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好像都被凍住了。他想起以前每個冬天，嚴浩翔都會把他冰涼的腳揣進懷里，說“賀兒的腳怎么跟冰塊似的”；想起他生病時，嚴浩翔整夜不睡守著他，用溫水一遍遍擦他的額頭；想起他隨口說喜歡某款游戲機，嚴浩翔省吃儉用三個月，在他生日那天驚喜地捧到他面前。

這些溫暖，好像都被偷走了。

他把毛衣晾在陽臺，夜風灌進來，吹得毛衣晃蕩，像個孤零零的影子?？蛷d的燈亮著，嚴浩翔在給林薇薇吹頭發(fā)，吹風機的嗡嗡聲里，夾雜著林薇薇的笑：“浩翔你真好，比峻霖哥細心多了?！?/p>

“他？”嚴浩翔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來，帶著不屑，“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以前都是我替他操心?！?/p>

賀峻霖靠在陽臺的欄桿上，突然覺得很可笑。他照顧不好自己？是誰在嚴浩翔發(fā)燒時，守在床邊喂水喂藥？是誰在嚴浩翔趕項目熬夜時，變著花樣做夜宵？是誰在嚴浩翔被黑粉攻擊時，整夜不睡刪評論、控輿論？

這些事，嚴浩翔大概也忘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心理醫(yī)生發(fā)來的消息：“賀先生，您的藥該加量了，明天記得來復診。最近有按時吃飯嗎？”

賀峻霖看著消息，突然想起今天還沒吃過東西。早上煮的粥被林薇薇打翻了，中午的外賣被嚴浩翔誤以為是林薇薇點的，給吃了個精光，現(xiàn)在胃里空得發(fā)疼，像有只手在里面使勁攥。

他轉(zhuǎn)身想回廚房找點吃的，卻在客廳門口撞見嚴浩翔。他剛吹完頭發(fā)，發(fā)梢還帶著濕氣，看見賀峻霖時，眉頭下意識皺起：“大半夜站在這里干什么？想嚇薇薇？”

“我找點吃的?！辟R峻霖的聲音很輕。

“冰箱里有牛奶?！眹篮葡鑲?cè)身讓他過去，目光落在他頸側(cè)，那里還沾著點毛衣上的毛線，“別弄亂了，薇薇怕吵?！?/p>

賀峻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里面塞滿了林薇薇喜歡的進口水果、零食和保健品，只有角落里放著一盒牛奶，生產(chǎn)日期還是上周的，已經(jīng)過期了。

他關(guān)上冰箱門，轉(zhuǎn)身想走，卻被嚴浩翔叫?。骸百R峻霖?！?/p>

賀峻霖回頭，看見嚴浩翔手里拿著件嶄新的羊絨衫，深藍色的，是他以前最喜歡的顏色：“給你的?！彼衙逻f過來，語氣生硬，“別總穿那件舊的，看著煩。”

賀峻霖盯著那件新毛衣，標簽還沒拆，價格貴得嚇人。他想起自己那件被染紅的毛衣，是嚴浩翔一針一線織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比這件嶄新的羊絨衫，要暖和千萬倍。

“不用了?！彼笸艘徊?，避開嚴浩翔的手，“我還是喜歡舊的?！?/p>

嚴浩翔的臉色沉了下來：“賀峻霖，你非要這樣嗎？”他把毛衣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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