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陽家鏡本身就好,朋友時而調(diào)侃叫他顧少爺,顧大少爺?shù)囊矒蔚闷疬@個名字,哪怕他考試差考試好,家里也能給人安排個自家公司的工作,要么啃個終老。
年少學過幾手鋼琴,現(xiàn)在只能拿一言難盡來評價。
最近一次彈還是在以前的初中畢業(yè)晚會上。
顧朝陽盯著屏幕上“鋼琴表演”四個字,手指差點把手機捏變形,當場撥通夏遲電話,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夏遲你瘋了?!我多久沒碰鋼琴了你不知道?到時候彈錯鍵算誰的?”
電話那頭夏遲笑得沒心沒肺,巴不得明天就能看戲:“怕什么!你顧少爺天賦擺在那兒,臨陣磨槍也比別人強!”
“再說了,你不上去露露臉,怎么配得上人家江學霸的小提琴獨奏?這叫‘琴瑟和鳴’懂不懂?”
顧朝陽對著電話吼得嗓子發(fā)緊,最后被夏遲一句“報都報了,老班都簽字了”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咬牙切齒的掛了電話。在心里把夏遲的祖宗十八代都捋了一遍——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服了,早知道不嘚瑟了!
夏遲那混不吝的笑聲卻像粘在聽筒里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直到公交車的尾氣徹底消散在夜色里。
可顧朝陽又轉(zhuǎn)念一想,要是真能和江溯在藝術(shù)節(jié)上“搭上邊”,哪怕只是臺下和臺上的距離,好像……也不算太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顧朝陽強行按了下去,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把那點不切實際的期待晃走。
“想什么呢顧朝陽,人家連琴都不讓碰,還指望一起上臺?”顧朝陽對著空氣嘟囔。
第二天一早,顧朝陽頂著黑眼圈走進教室,夏遲已經(jīng)在他座位上晃悠了,手里還捏著一張皺巴巴的藝術(shù)節(jié)報名表?!皢?,顧少爺,昨晚沒睡好啊這是,黑眼圈都要耷拉下來了,是不是在琢磨彈什么曲子?”
“琢磨著怎么把你從三樓教室窗戶扔出去?!鳖櫝柣貞坏?,“我連琴鍵哪個對應(yīng)哪個音都快忘干凈了,上去不是丟人現(xiàn)眼?”
夏遲笑得一臉欠揍,把報名表往他桌上一拍,“得了吧,少爺才華橫溢,鋼琴獨奏,曲目您老自定,怎么樣夠意思吧?”
“反正都是為了放松,誰會在乎那點班級榮譽,好比一班那個四小天鵝男團,反正我第一個笑的最大聲?!?/p>
顧朝陽抓起報名表就想撕,卻被夏遲一把按住。
“別?。∧阆胂?,江溯要是知道你也上臺,說不定還會多看你兩眼呢!”
“滾蛋!”顧朝陽把報名表揉成一團,卻沒真扔,只是塞進了桌肚。
夏遲見他沒真把報名表扔掉,立刻湊上來,笑得更賊:“放心,我已經(jīng)幫你打聽好了,音樂教室下午沒課,里面有架三角鋼琴,還挺新的。”
顧朝陽白了他一眼,卻沒反駁他。在學校的整整一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課上甚至走神都被老師點名不下十次。
一放學顧朝陽就騎著他那山地自行車回了家,進門把書包往沙發(fā)一扔,就沖進了書房里待著。
書房角落擺著一架閑置多年的三角鋼琴,琴蓋落了層薄灰。顧朝陽找了一塊干凈的抹布,仔仔細細擦了三遍又三遍才掀開琴蓋。黑白琴鍵泛著溫潤的光澤,指尖落下時,發(fā)出的第一個音有些生澀,卻讓他心頭莫名一緊。
果然,這破鋼琴都認不得他了。
“老弟今天轉(zhuǎn)性了?不去打球改彈鋼琴了?”
柳霄彌端著新做的‘生化武器’路過書房,看顧朝陽像對付一只大白鵝的樣子嚴陣以待,探頭進來打趣,“這太陽是打東邊落下去的?”
顧朝陽沒回頭,手指在琴鍵上胡亂按了幾個音,掩飾著心虛:“少管閑事,我就是……練練手。”
柳霄彌挑了挑眉,沒戳破他那點小心思,端著‘生化武器’拿筷子夾了一塊遞過去,“嘗嘗,你姐我的新手藝,紅燒排骨,保證沒問題!”。
顧朝陽盯著那坨‘紅燒排骨’瞳孔地震,尤其是臨到嘴角的那一塊,外層焦黑得發(fā)亮,邊緣還泛著詭異的炭灰色,連骨頭縫里都嵌著沒洗干凈的血沫,哪有半分“紅燒”該有的油亮色澤?
他幾乎能想象到這東西進嘴后,牙床要跟焦脆的炭渣搏斗的場景。
姐你是對這盤紅燒排骨干了什么???!
到底是經(jīng)歷了老姐你怎樣的摧殘啊喂?。。?/p>
家里人無一不清楚柳霄彌的廚藝,只能說沒救不了,看著來做菜譜都救不了。
這扇廚藝的門是徹底關(guān)死了,還一直說是鍋的問題。
顧朝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后縮了縮,連帶著琴凳都往后滑了半寸,差點撞翻身后的綠植盆栽:“姐,我……我一會兒還要練琴,怕影響手感,先不吃了!”
柳霄彌嘖了一聲,收回筷子,也不勉強,只是晃了晃手里的盤子,留給他了半盤:“記得吃,這盤我給隔壁張阿姨送過去的,讓她也嘗嘗我的‘進步’?!?/p>
顧朝陽:“……”
顧朝陽默默在心里給張阿姨點了根蠟,順便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張阿姨你知道你要害她嗎?重新趕緊轉(zhuǎn)回鋼琴前,假裝專注地研究琴鍵。
等柳霄彌的腳步聲走遠,顧朝陽才松了口氣,離開鋼琴端起那半盤‘生化武器’倒進花盆里,然后去廚房洗干凈放碗柜里回到書房繼續(xù)練。
而那盤紅燒排骨唯一的價值也就是消毒殺蟲,當養(yǎng)料了。
初中時被迫學過兩年鋼琴,后來心思全撲在籃球上,早就把五線譜忘得差不多了。顧朝陽憑著模糊的記憶按出《小星星》的旋律,斷斷續(xù)續(xù)的音符在書房里飄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氣的想把這個鋼琴掀了。
彈到什么玩意!掀桌子ipg.
他正煩躁地抓頭發(fā)時,手機震了一下,是江溯發(fā)來的微信聊天。
【十點,提拉米蘇在吧臺冷藏柜,自己拿,補給你的?!?/p>
顧朝陽盯著屏幕,剛才的挫敗感瞬間散了大半。
【收到!江老板放心,保證不偷吃店員的份!】開心表情狗狗ipg.
江溯:【……】
江溯:【你高興就好?!?/p>
對方怕是懶得再糾正他的叫法,隨他愛怎么叫怎么叫。
顧朝陽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句“你高興就好”,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他收起手機,重新坐回鋼琴前,深吸一口氣,指尖再次落在琴鍵上。
這次沒再急著亂按,而是憑著僅存的記憶,一點點回憶《小星星》的和弦走向。
斷斷續(xù)續(xù)的旋律在書房里飄了近一個小時,總算能勉強連貫地彈完一首簡單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