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那張泛黃的照片,指尖在"你要比我幸福"的字跡上來回摩挲。眼淚砸在鎖骨處的紅痕上,暈開一片溫熱。窗外的風突然大了,掀開窗簾一角,月光像把刀,劈頭蓋臉地照進來。
手機還在震動。銀行催款短信又來了,數(shù)字跳得比心跳還快。我盯著屏幕上最后一行字:"逾期將影響征信記錄",手指一滑,堂姐的消息又跳出來:"小茸,賀子然說能幫你聯(lián)系MCN機構(gòu),要不要試試?"
我猛地把手機摔在沙發(fā)上。皮質(zhì)沙發(fā)發(fā)出悶響,像是誰在輕輕嘆息。照片背面的字跡開始模糊,記憶卻越發(fā)清晰——搬家那天,新家陽臺能看到星星,賀峻霖騎車帶我去超市買零食,他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像片倔強的云。
"賀小茸!"我對著滿屋子的寂靜喊了一聲。聲音撞在墻上,彈回來還是空蕩蕩的。茶幾上的紙屑還在,有一片正好落在賀峻霖的皮鞋邊。我忽然想起直播那天,耳機線勒得手腕生疼,他說"別纏手腕,危險"。
電視新聞還在播,主持人說:"據(jù)可靠消息,賀峻霖已聘請知名律師團隊......"我伸手關掉電源。黑暗撲過來時,陽臺風聲更大了,像是無數(shù)個未說完的話在耳邊呼嘯。
我起身去廚房倒水。玻璃杯磕在櫥柜上,叮當響。冰箱門開著,冷氣涌出來,照見他后頸貼著的膏藥。那個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他一直在偷偷照顧我。從高中畢業(yè)典禮上那個短短的擁抱,到去年深夜查資料做企劃書,再到上周演唱會后臺偷看我的社交賬號。
水杯放在流理臺上,結(jié)出一圈水霧。我想起小時候發(fā)燒到四十度,他用外套裹著我沖去醫(yī)院。那時他剛結(jié)束練習生面試,穿著正式襯衫來接我放學,在禮堂門口張開雙臂,卻只給我一個短短的擁抱。
"你以為我稀罕你的施舍!"這句話又在腦子里炸開。我抓著臺面的手指發(fā)白,指甲縫里還沾著撕碎合同留下的紙屑。照片背面的字跡越來越燙,燙得我眼眶發(fā)疼。
玄關傳來開門聲。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什么。我聽見他把東西放在餐桌上,塑料袋窸窸窣窣響。然后是脫外套的聲音,皮鞋踩在地板上的節(jié)奏,還有他揉太陽穴時腕表裂痕反射的微光。
"包子。"他說,"你愛吃的豆沙餡。"塑料袋放在流理臺上,和我的水杯挨在一起。他沒看我,轉(zhuǎn)身去開冰箱,"還有涼的嗎?"
我沒說話??粗箢i的膏藥,看著他襯衫第三顆紐扣——那是我去年圣誕節(jié)送他的禮物。當時他說太貴重不想收,最后還是扣上了。
"賀峻霖。"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他停下動作,手指還搭在冷藏室門把手上。燈光打在他側(cè)臉上,我看見他喉結(jié)動了一下。
"告訴你什么?"他問。
"所有的事。"我往前走了一步,"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冰箱門慢慢合上,發(fā)出輕微的吸合聲。他轉(zhuǎn)過身來,目光落在我鎖骨處的紅痕上。那里還殘留著昨夜扯領子時的痛意。
"我以為..."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破什么,"保護你就能解決問題。"
"可我不是你養(yǎng)一輩子的小孩。"我說完就后悔了。這話像把刀,又捅進他心里。我看見他手指蜷縮了一下,腕表裂痕在晨光下格外明顯。
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像道無形的墻。陽臺風聲更大了,吹得窗簾撲簌作響。我低頭看著手里泛黃的照片,突然明白那句"你要比我幸福"有多重。
"賀峻霖,"我聲音發(fā)抖,"這一次...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他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我面前。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還有熬夜工作后的疲憊氣息。
"這一次,"他說,"我陪你。"
我沒有躲開。他的手掌貼在我后頸,輕輕撫過那道紅痕。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他替我修自行車時,總要把車鏈子來回轉(zhuǎn)動三圈才放心。
陽臺風停了。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拉出細長的影子。遠處傳來早班公交的轟鳴,新的一天正在蘇醒。
"我要回出租屋。"我說。
"那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他的話跟昨夜一模一樣。但這次,我沒有反駁。
我把手機拿起來,看著堂姐的消息。賀子然的名字刺進眼底,像根扎進肉里的刺。我猶豫了一下,按下刪除鍵。
"賀子然那邊..."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抬頭看他,"謝謝你,賀峻霖。"
他愣了一下?;蛟S是因為我第一次完整叫他名字。我們之間突然變得很近,近得能看清他眼里細小的血絲,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他轉(zhuǎn)身去廚房熱包子。塑料袋窸窸窣窣響,蒸汽升騰時,我看見他后頸的膏藥微微翹起一角。那是常年練舞落下的舊傷。
我坐回沙發(fā),拿起那張照片。月光移到了另一角,留下斑駁的影子。我把照片翻過來,正面是我們搬家時的全家福。媽媽笑得燦爛,爸爸抱著我和賀峻霖,背景是嶄新的小區(qū)花園。
晨光爬上窗臺時,包子香飄滿了整個客廳。我聽見他說:"吃完帶你去看新住處。"
我沒有問他怎么安排的。有些事,現(xiàn)在不說也罷。重要的是,他說"這一次我陪你"。
手機又震動起來。銀行催款短信還在繼續(xù),但我已經(jīng)不再害怕。我把充電線纏在手腕上,想起直播那天耳機線也是這樣勒得生疼。
賀峻霖端著包子走出來。晨光給他鍍上金邊,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成熟。他把包子放在我面前,熱氣氤氳中,我看見他襯衫第三顆紐扣閃著微光。
"吃吧。"他說,"吃完還有事。"
我點點頭。咬下去時,豆沙餡甜得恰到好處。就像童年那個暴雨夜,他背著我沖去醫(yī)院時說的:"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