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綃疑云
璃瑞只見一個化形清美的蟹妖少女站到身側(cè),她雖屬水系,人形的五官卻意外立體精致,抿嘴一笑時,有著幾分人間千金小姐的驕矜與俏皮。
她手里捧著個小包裹,見璃瑞一時未有反應(yīng),便又朝前遞了遞,還故意用手上下掂量兩下。
璃瑞謹(jǐn)慎端詳了這個小包裹,又警惕且面無表情的拒絕:“不……”
可那小蟹妖不等他說完,不由分說便將包裹塞進(jìn)他手里,語速輕快又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今天傍晚,我會在這里等你的答案!”說完,也不看他表情,轉(zhuǎn)身就與同行的小姐妹笑鬧著跑遠(yuǎn)了。
整個過程,我們?nèi)丝吹们迩宄?,可心里想的卻截然不同。
汯力抱臂挑眉:‘這魅力太大了吧!不愧是龍尊。不過……鹿姑娘剛剛才趁妖之危,這會兒心里怕是更不好受了吧?我懂!我太懂了!嗚嗚嗚。’
我則心想著帶著點不服氣的天真:‘怎么不送給我?明明我也很可愛嘛……,雖然夫君是很好看,但還是不理解為什么不送給我!’
而敖殤卻盯著那眼熟的淡藍(lán)水綃,‘這個東西,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這該不會是……完蛋了!’
“彤彤,此物……我并不知她為何要贈與我?!绷鹣蛭医忉尩?。
我回過神來,擺了擺手,故作輕松:“???哦!可能就是普通的見面禮吧,畢竟你身份尊貴,妖家表示一下敬意。”
一旁的汯力已經(jīng)笑嘻嘻地接過了那個小巧的包裹,好奇地掂量著,正要打開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物。
我卻注意到敖觴的神色有些異常,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眼神復(fù)雜。我索性直接問道:“敖觴哥,你認(rèn)得這東西,對不對?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麻煩吧?”
敖觴聞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璃瑞的耐心顯然快要耗盡,冷聲道:“知道什么就說?!?/p>
“這個…其實……是東海鮫人族的‘定情海螺’……”
話音落下,四周瞬間又陷入寂靜。最后還是汯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夸張地倒吸一口涼氣:“什么?!定情信物?你們這兒的妖族表達(dá)好感都這么……這么直接的嗎?”
話沒說完,他就被敖觴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并收獲了一個警告的白眼。
璃瑞立刻轉(zhuǎn)向我,搖了搖頭,目光坦誠,帶著一絲急于澄清的意味。我心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說不清是什么,“妖之常情嘛,她可能也不懂我們的關(guān)系,說清楚了就好啦?!?/p>
汯力瞇起眼睛,臉上掛起一抹壞笑,意味深長地瞅著我。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眉頭一皺,叉腰懟了回去:“笑什么笑!反正東西現(xiàn)在在你手里,要不就由你去替龍尊回絕了這份‘美意’吧!”
汯力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連忙擺手后退:“別別別!這差事我可干不了……”
璃瑞聞言,面色一沉:“此事交由你們處理,絕不可再有下次?!痹捯粑绰洌崖氏绒D(zhuǎn)身,帶著我朝不遠(yuǎn)處的金川河畔小村莊走去。
敖觴見狀,立刻推了還愣在原地的汯力一把,低聲道:“就你多嘴!”自己則快步追上了璃瑞的腳步。
只剩下汯力一個妖愁眉苦臉地拿著那枚燙手的海螺,望著前方幾人的背影,哀嘆一聲,還是認(rèn)命地小跑著追了上去。
我們一路行至金川河下游,河岸邊的草叢果然有明顯的踩踏痕跡,不少草莖都已折斷。
這里本是蟹妖們常來汲取水靈之力的地方,但接連出事之后,便鮮少有妖敢靠近了。
‘總算能喘口氣了……’方才被那群蟹妖用各種探究的眼神打量,再加上定情海螺引發(fā)的尷尬局面,此時此刻河邊清冷的空氣都顯得格外清新。
璃瑞率先走到河邊,抬手輕揮,一股河水便應(yīng)聲而起,懸浮于他掌心之上。乍看之下,這河水與尋常并無二致,但若仔細(xì)觀察整條河的流向,便能隱隱感覺到一種被無形之力操控的古怪。
“你們快來看,這是什么?”我蹲下身,注意到一簇生長在河畔的野花。這片草地上本就星點分布著這種小花,唯獨這一簇,周圍竟隱隱縈繞著一層灰色靈光。
他們聞聲聚攏過來,盯著這株非同尋常的花,皆面露沉思。
“這是水流蓮,”敖觴端詳片刻后開口道,“通常只生長在靈氣充沛的水邊,盛開時形如蓮座。只是這一株已然含苞未放便顯枯敗之象,怕是靈力早已被榨干,生機(jī)枯竭了?!?/p>
汯力不解地指著那層灰氣:“那這周圍的灰色靈氣又是怎么回事?”
璃瑞沉聲道:“是被土氣污染了?!?/p>
“土氣?那就是土系妖法所為?”汯力追問道。
我提出了我們心中共同的疑問:“土系妖族為何會來此地?又為何要對這些水流蓮施法?”
璃瑞望向村莊方向:“應(yīng)是有土系妖孽混了進(jìn)來,所圖非小?!?/p>
“不好了!出大事了!又、又有妖死了啊——!”
我們尚在思索這重重謎團(tuán),不遠(yuǎn)處的村莊里驟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呼喊,充滿了驚恐。我們四個對視一眼,立刻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我們趕到時,現(xiàn)場早已被妖群圍得水泄不通。我撥開眾妖走近一看,只見城主敖金曄正跪在地上,懷中緊緊摟著一具身軀。那身軀裹在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里,連帽遮住了頭臉,面上還覆著一副密不透風(fēng)的面具,將身份掩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身體看起來沒什么異樣。
敖金曄哭得撕心裂肺,話都說不連貫,只是一味地嚎啕。一旁的城主夫人也是掩面痛哭,悲戚之聲不絕于耳。
“怎么回事?”璃瑞的冷聲道,打破了這片混亂的悲聲。
圍觀的妖眾聞聲紛紛敬畏地讓開一條通路。敖金曄見是滄洑教主,勉強收斂了些許悲聲,轉(zhuǎn)過身朝著我們砰砰磕頭,老淚縱橫:“老妖實在慚愧,驚擾教主……這、這妖不是別個……正是我那苦命的孩兒鉗煞??!……”
他泣不成聲,每一個字都浸透了絕望。而當(dāng)“鉗煞”二字脫口而出的瞬間,站在我身旁的敖觴猛地一震。
這個名字如同緊箍咒一般,瞬間勒緊了他的神魂。敖觴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仿佛被拖回了某個不愿憶起的噩夢深淵,整個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在一片哀慟的哭聲中,我們四個卻皺緊了眉頭。這過度的悲傷、這刻意的遮掩、這巧合的死亡……種種疑點交織在一起。
我的目光掃過敖金曄涕淚交加的臉,最終定格在那具包裹得密不透風(fēng)的尸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字一頓地打破了這場悲情戲:
“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