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xí)r,安迷修是被凍醒的。
沙發(fā)太短,他蜷著腿縮成一團(tuán),身上的薄毯早被踢到了地上。剛想伸手去撿,后頸忽然覆上一片溫?zé)帷转{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彎腰看著他,睫毛在晨光里投下淡淡的陰影。
“蠢死了,不會上床睡?”雷獅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伸手就把他打橫抱了起來。安迷修猝不及防,下意識攥住他的衣領(lǐng),鼻尖撞在對方鎖骨上,聞到了熟悉的海鹽味。
“放我下來!”他掙扎著要跳,卻被雷獅捏了捏后頸,像安撫炸毛的貓?!皠e動,掉下去我可不接?!崩转{把他扔到床上時,故意松了手,安迷修踉蹌著跌進(jìn)柔軟的被褥里,抬頭就看見雷獅倚在門框上笑,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半只眼睛。
“你怎么不睡了?”安迷修拽過被子裹住自己,耳尖發(fā)燙。昨夜浴室里的觸碰還像燙在皮膚上,此刻共處一室,連空氣都變得黏糊糊的。
雷獅沒回答,反而轉(zhuǎn)身走到窗邊,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窗。晨風(fēng)格外清冽,卷著巷口包子鋪的香氣涌進(jìn)來?!鞍裁孕?,”他忽然開口,“今天有集市,去不去?”
安迷修愣了愣。他從小到大連菜市場都很少去,更別說市井氣濃重的集市。剛想拒絕,就見雷獅晃了晃手里的兩枚硬幣,陽光在他指尖跳蕩:“聽說有家糖畫攤,能畫獅子?!?/p>
最后還是被拽著去了集市。
雷獅穿了件安迷修的白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纏著紗布的小臂。安迷修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熟稔地和攤主討價還價,才發(fā)現(xiàn)這人根本不像海盜窩里長大的,倒像從小混在市井里的野小子。
“看什么?”雷獅回頭塞給他一串糖葫蘆,山楂上的糖衣晶瑩剔透,“再盯我,就把你拴在糖畫攤當(dāng)模特。”
安迷修咬了口糖葫蘆,酸得瞇起眼,卻看見雷獅正對著糖畫師傅比劃:“要只劍,對,騎士用的那種長劍,再畫只獅子趴在劍上。”師傅手起勺落,琥珀色的糖液在青石板上蜿蜒,很快勾勒出劍穗飄動的弧度,獅子的尾巴卻故意畫得卷卷的,像條調(diào)皮的小蛇。
“畫得不像?!卑裁孕扌÷曕止荆睦飬s把那只歪頭的獅子看了又看。雷獅付了錢,把糖畫塞進(jìn)他手里:“拿著,算賠你的床?!?/p>
兩人沿著集市慢慢逛,雷獅會突然指著賣風(fēng)車的小攤笑他“小時候肯定玩過這個”,安迷修則會在看到賣草藥的鋪子時停下,認(rèn)真地問老板有沒有治擦傷的藥膏。陽光穿過密集的人群,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投下斑駁的光點(diǎn)。
路過賣花攤時,雷獅突然停住腳步。攤主正整理著剛到的向日葵,金黃的花盤朝著太陽,看得人心里發(fā)暖。他挑了支開得最盛的,不由分說塞進(jìn)安迷修懷里:“拿著?!?/p>
“我不要!”安迷修想遞回去,卻被雷獅按住手。“別扔,”雷獅的聲音放輕了些,“就當(dāng)……謝你昨天給我包扎。”他指尖擦過安迷修的手背,像有電流竄過,“而且,你拿著挺好看的?!?/p>
安迷修低頭看著懷里的向日葵,花瓣上還沾著晨露,映著他泛紅的臉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吆喝聲,轉(zhuǎn)頭就看見糖畫師傅舉著新做的糖獅子朝他們喊:“小伙子,你的獅子忘拿啦!”
雷獅拽著他往師傅那邊跑,兩人的笑聲混在集市的喧囂里,像撒了把糖在滾熱的糖漿里,甜得快要溢出來。安迷修跑著跑著,忽然覺得手里的向日葵格外沉——沉得像某個人藏在玩笑話里的認(rèn)真,沉得像自己悄悄加速的心跳。
巷口的包子鋪冒出白茫茫的熱氣,把兩人的影子蒸得模糊。安迷修看著雷獅接過那只糖獅子,突然覺得,或許騎士道里真該加一條破例的規(guī)矩——比如,偶爾可以放下劍,和在意的人一起,逛一次熱鬧的早市。
就像現(xiàn)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