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見到張凌赫，是在雙方父母安排的見面會上。

包廂里暖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輪廓。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指尖捏著玻璃杯柄，指節(jié)分明。聽到介紹時，他轉向你，目光平靜得像秋日的湖面，只淡淡頷首：“你好，我是張凌赫?！睕]有多余的寒暄，也沒有刻意的熱絡。后來你才知道，這場見面本就是兩家公司達成合作的附加項——他需要一位“張?zhí)狈€(wěn)定家族聲譽，而你家的企業(yè)恰好需要他家的資源周轉。成年人的世界里，婚姻有時就是這樣一場精準的等價交換。

領證那天是個陰天，你穿著淺米色連衣裙，他依舊是西裝革履。民政局門口的梧桐葉落了一地，他主動接過你手里的戶口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你的指腹，冰涼的觸感讓你下意識縮回手。他腳步頓了頓，沒說話，只是將戶口本放進自己的公文包，拉鏈拉得很慢，像是在斟酌某個未說出口的動作。

婚后的房子是早就準備好的復式公寓，裝修風格偏冷調，和他的人一樣。搬家那天，他幫你把行李箱拎進二樓客房，站在門口說：“你住這間吧，采光好?！蹦憧粗D身走向主臥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你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劃好了邊界——分房睡，各自生活，互不打擾。

最初的日子過得像合租室友。他總是早出晚歸，清晨你起床時，餐桌上只有他留下的溫好的牛奶，杯壁上貼著便利貼，字跡清雋：“微波爐熱兩分鐘。”；晚上你準備好晚餐，等不到他回來，最后只能放進冰箱，第二天早上會發(fā)現(xiàn)空了的餐盤洗干凈放在瀝水架上。偶爾你們在客廳碰到，也只是簡單說幾句“今天天氣涼”“記得帶傘”，再無其他。唯一的交集是每周日晚上的“家庭會議”，其實就是坐在沙發(fā)上，核對一下家里的水電煤賬單，他負責轉賬，你負責記錄，像兩個嚴謹?shù)耐隆?/p>

改變發(fā)生在你一次重感冒。那天你發(fā)著高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你以為是幻覺，直到額頭上貼上一片冰涼的觸感——是他的手背?！绑w溫很高?！彼穆曇舯绕綍r低了些，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你睜開眼，看見他蹲在床邊，手里拿著體溫計，另一只手還握著手機，屏幕上是醫(yī)生的問診頁面，備注欄里寫著“孕婦可用退燒藥”，顯然是怕用藥不當傷了你。

他給你喂藥時，動作有些笨拙，藥片好幾次差點掉在床單上。你想笑，卻沒力氣，只能任由他將溫水遞到你嘴邊?！拔艺埩思?，今天在家陪你?！彼f完，轉身去廚房煮粥，你聽見抽油煙機運轉的聲音，混著他偶爾打開冰箱的響動——后來你才知道，他為了煮一碗像樣的粥，打了三個電話問家里的阿姨，最后煮出來的粥雖然有些稠，卻放了你喜歡的胡蘿卜碎。那天下午，他坐在你床邊處理工作，筆記本電腦的光映在他臉上，你昏昏欲睡時，總能感覺到他時不時看過來的目光，像落在身上的羽毛，輕得不敢驚動。

感冒痊愈后，你們的關系漸漸松動。他開始盡量早點回家，有時會帶一束白玫瑰放在客廳的花瓶里——你某次整理舊物時，隨口提過大學宿舍窗外種著白玫瑰，沒想到他記在了心里。有次你加班到九點，剛走出公司大樓，就看見他靠在黑色轎車旁，手里拿著一件厚外套。“看天氣預報說降溫。”他走上前，自然地將外套披在你肩上，指尖碰到你冰涼的肩膀時，又往緊拉了拉領口，“上車吧，帶你去吃點東西?！蹦鞘悄銈兊谝淮螁为氃谕獬燥垼x的是一家安靜的日料店，他記得你不吃生魚片，特意讓廚師把三文魚烤了，還幫你剝好蟹肉棒放在碟子里。

周末的時光也慢慢有了溫度。你喜歡在書房畫畫，某次他進來拿筆記本電腦，看見你對著空白畫布發(fā)呆。“在想什么？”他走過來，目光落在你手里的畫筆上?！跋氘嫶巴獾奈嗤?，但是總畫不好光影。”你隨口抱怨。他沒說話，只是站在你身邊看了一會兒，然后拿起另一支畫筆，在畫布角落輕輕添了幾筆——是透過樹葉縫隙落下的光斑，瞬間讓整幅畫活了起來。“以前學過一點素描?！彼畔庐嫻P時，耳尖有點紅，像是怕你覺得他多事。那天下午，你們一起坐在地板上畫畫，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落在你們交疊的膝蓋上，暖得讓人不想起身。

真正讓你心動的，是那次家庭聚會。他的堂姐故意刁難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問：“聽說你家公司全靠凌赫家才撐過來，你嫁給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你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正想解釋，張凌赫卻先一步開口：“堂姐這話不對?！彼畔驴曜樱焓治兆∧愕氖?，掌心溫熱，力道堅定，“我和她結婚前，她已經(jīng)靠自己的設計拿下了三個項目，我家的資源只是錦上添花。而且，我娶她，是因為我喜歡她，不是因為任何附加條件。”

回家的路上，車里很安靜。你看著窗外掠過的路燈，輕聲問他：“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他側過頭看你，眼神認真得讓你心跳加速：“是真的。從你感冒時，我看著你昏昏沉沉還惦記著給我留晚餐開始；從你畫完畫，會把我添的那幾筆單獨裝裱起來掛在書房開始；從你知道我胃不好，每天早上都會在牛奶里加一勺蜂蜜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

那天晚上，他沒有回主臥。你洗完澡出來，看見他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本舊相冊?！敖o你看個東西?！彼惺肿屇氵^去，翻開相冊第一頁，是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站在梧桐樹下，笑得有些靦腆。“這是我高中時的照片，學校里也有這么大的梧桐樹?！彼钢掌曇魷厝?，“那時候總想著，以后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坐在樹下看書，現(xiàn)在終于實現(xiàn)了。”你靠在他肩上，聽他講小時候的事——父母忙于工作，他總是一個人在家，所以習慣了獨處，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親近。“遇到你之后，我才覺得家里像個家，不是冷冰冰的房子?！彼f完，伸手抱住你，下巴抵在你的發(fā)頂，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珍寶。

分房睡的習慣，是在一個雷雨夜被打破的。你從小怕打雷，那天晚上雷聲震天，你縮在被子里發(fā)抖，忽然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別怕。”是張凌赫的聲音，他手里拿著一盞小夜燈，放在你床頭，“我陪你一會兒?！彼诖策?，給你講他大學時遇到的趣事，聲音蓋過了外面的雷聲。你聽著聽著，慢慢放松下來，不知不覺靠在他肩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你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他懷里，他的手臂緊緊抱著你，呼吸均勻——原來他坐了一夜，最后實在困了，才輕輕躺下陪你。從那以后，主臥的床開始有了兩個人的溫度，每天早上，他會先醒，幫你掖好被角，再去準備早餐；你會在他出門前，幫他整理好領帶，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一下，像所有普通情侶一樣自然。

生活里的小細節(jié)越來越多。他會在你加班時，開車去你公司樓下等你，車里永遠備著你喜歡的草莓味糖果；你會在他出差時，把他常用的剃須刀、胃藥放進行李箱，還會寫一張小紙條放在錢包里：“記得按時吃飯，我等你回家。”有次他去外地出差，回來時帶了一個巨大的毛絨熊，說是在機場看見，覺得和你上次想要的那個很像?！半m然有點幼稚，但是覺得你會喜歡。”他把毛絨熊遞給你時，眼神里帶著期待。你抱著毛絨熊，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熱——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是這樣溫暖的感覺。

下雨的日子也變得可愛起來。有次你沒帶傘，站在公司樓下等他。遠遠看見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跑過來，褲腳濺了不少泥水?！霸趺床坏任掖螂娫捑拖聛砹?？”他有些責備，卻還是把傘往你這邊傾斜，自己半邊肩膀都被雨水打濕?！跋朐琰c見到你?！蹦阈χf，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他愣了一下，隨即握緊你的手，把傘又往你這邊挪了挪。雨絲落在傘面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你們并肩走在雨中，腳步緩慢，卻無比堅定。

那天晚上，你在日記本上寫下：“原來最好的愛情，不是一見鐘情的熱烈，而是細水長流的陪伴。是張凌赫，讓我明白，婚姻也可以慢慢變成心動的模樣。從陌生到熟悉，從客氣到依賴，每一個瞬間，都像晚風拂過湖面，慢慢泛起漣漪，最后整個心湖都被暖意填滿?！?/p>

寫完，你轉頭看向身邊正在看書的他。他似乎察覺到你的目光，抬頭看向你，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怎么了？”他問。

你搖搖頭，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輕聲說：“沒什么，就是覺得，有你真好?！?/p>

他放下書，伸手將你攬進懷里，下巴抵在你的發(fā)頂，聲音低沉而溫柔：“我也是?！?/p>

窗外的雨還在下，室內(nèi)的燈光暖黃明亮。你們相擁著坐在沙發(fā)上，沒有說話，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茶幾上放著你下午泡的桂花茶，香氣裊裊；墻上掛著你們一起畫的梧桐樹，光影溫柔。原來有些感情，不需要轟轟烈烈的開場，只需要在日復一日的相處里，慢慢靠近，慢慢了解，慢慢把對方放進心里，直到再也離不開彼此。

就像此刻，晚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雨的清新，也帶著你們之間，越來越濃的愛意。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你知道，只要身邊是他，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