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破碎的瞬間,整個死寂的地府,仿佛都隨之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秦牧腳下的大地開始隆隆作響,以他為中心,一道道深邃的黑色裂縫,如同蛛網般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裂縫之中,沒有巖漿,沒有光亮,只有無窮無盡的、比黑夜更加純粹的黑暗。
那是九幽本源的氣息。
緊接著,一只蒼白的手,從離秦牧最近的一道裂縫中猛地伸了出來,五指緊緊扣住了地面的黑石。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
“轟——”
仿佛是收到了某個統一的號令,剎那之間,成千上萬只蒼白的手臂,同時從地面的所有裂縫中破土而出。
一個,十個,一百個,一千個……
數不清的黑色身影,從地底深處緩緩爬出。
它們的身形與常人無異,身上卻穿著統一制式的黑色甲胄,甲胄的樣式古樸,上面銘刻著晦澀的幽冥符文,散發(fā)著冰冷刺骨的寒氣。
它們的臉上,都覆蓋著猙獰的鬼面面具,只露出一雙閃爍著猩紅色光芒的眼睛,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只有絕對的服從和死寂。
每一個身影的手中,都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制式長戈。
它們從裂縫中爬出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默默地轉身,面向酆都城的方向,面向那個唯一站立在城門口的身影。
然后,它們單膝跪地。
動作整齊劃一,仿佛演練了千百萬遍。
“嘩啦——”
先是數百,再是數千,然后是數萬。
一個接一個的方陣,從地底涌出,然后在秦牧的面前集結,下跪。
那場面,宏大到了極點。
黑色甲胄匯聚成的海洋,瞬間就鋪滿了酆都城前那片廣闊的空地。
十萬陰兵,盡數歸位。
它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是冰冷的、純粹的、宛如實質的殺伐之氣。
這股氣息凝聚在一起,沖天而起,甚至將天空中那濃郁的灰色霧氣都攪動得翻滾不休。
原本正瘋狂涌向秦牧的那片魂潮,在這股恐怖的殺伐之氣面前,仿佛被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撞上。
沖在最前面的那些怨靈,發(fā)出了驚恐的尖嘯,它們本能地感覺到了恐懼,狂暴的勢頭為之一滯。
整個魂海,都出現了短暫的凝固。
數千萬的游魂,第一次停止了無意識的嘶吼,它們空洞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片突然出現的、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黑色軍陣。
它們混亂的本能,第一次感覺到了畏懼。
而秦牧,正站在城門口,站在十萬陰兵的最前方。
他看著眼前這支只屬于他的軍隊,感受著那股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最終指向他一人的絕對忠誠,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蕩。
這就是權柄。
這就是力量。
這就是他身為酆都大帝,應該擁有的威嚴。
他不再是那個剛死不久、對未來感到迷茫的社畜。
從這一刻起,他是陰兵十萬、坐鎮(zhèn)幽冥的酆都之主。
秦牧緩緩抬起手,指向前方那片被震懾住的魂海。
他的聲音,通過大帝神力的加持,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戰(zhàn)場。
“結陣,攔住它們?!?/p>
“遵令!”
十萬陰兵,同時發(fā)出了整齊劃一的嘶吼。
那聲音不似活人,更像是從九幽地獄中吹出的寒風,帶著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意。
“轟隆隆——”
十萬陰兵,同時起身。
它們沒有絲毫的猶豫,邁著整齊的步伐,如同一道黑色的鋼鐵洪流,主動迎向了那片灰色的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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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陣移動之間,盾牌手在前,長戈手在后,瞬間就組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防御方陣。
冰冷的黑色,與混亂的灰色,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吼!”
短暫的震懾過后,魂海中的那些怨靈和厲鬼,再次被狂暴的本能所支配。
它們發(fā)出更加尖利的嘶吼,不顧一切地朝著陰兵方陣發(fā)起了沖鋒。
一只體型巨大的怨靈,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了最前排的一名盾牌手。
然而,那名陰兵只是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中的黑鐵巨盾。
“砰——”
怨靈的利齒,與盾牌撞擊,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盾牌上,幽冥符文猛地一亮,一股黑氣迸發(fā)而出,直接將那只怨靈震得倒飛出去,魂體都變得虛幻了幾分。
還不等怨靈穩(wěn)住身形,盾牌的縫隙中,三柄閃爍著寒光的長戈,如同毒蛇般精準地刺出。
“噗!噗!噗!”
長戈穿透了怨靈的身體,戈尖上蘊含的九幽之力瞬間爆發(fā),將它的怨氣攪得粉碎。
那只怨靈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就化作了一縷青煙,徹底消散。
這一幕,只是整個戰(zhàn)場的一個縮影。
無數的游魂和怨靈,如同潮水般拍打在陰兵組成的黑色堤壩上。
但無論它們如何沖擊,如何撕咬,都無法撼動這座由鋼鐵和紀律鑄成的堤壩分毫。
陰兵們沒有恐懼,沒有痛苦,沒有絲毫的情緒。
它們就像一臺臺精密的殺戮機器,機械地執(zhí)行著秦牧的命令。
舉盾,格擋,出戈,收回。
每一個動作都簡潔,高效,致命。
一片又一片的怨靈,在它們的戈下化為飛灰。
而那些普通的游魂,陰兵們則手下留情,只是用盾牌將它們推開,或者用戈柄將它們擊退,并沒有下殺手。
秦牧站在后方,冷靜地觀察著整個戰(zhàn)局。
十萬陰兵,雖然只是基礎兵種,但它們令行禁止的紀律性和悍不畏死的戰(zhàn)斗意志,實在是太可怕了。
面對數量是自己百倍的魂潮,它們非但沒有落入下風,反而穩(wěn)穩(wěn)地占據了主動。
一道黑色的防線,被它們牢牢地釘在了酆都城前,將千萬魂海,拒之門外。
秦牧的心,終于徹底安定了下來。
危機,暫時解除了。
他開始仔細審視自己的這支軍隊,很快,他就發(fā)現了不同。
在整個陰兵方陣中,有兩個位置的士兵,顯得尤為突出。
一個在左翼,一個在右翼。
他們身上的黑色甲胄,比周圍的陰兵要更加厚重凝實,上面流轉的幽冥符文也更加明亮。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戰(zhàn)斗方式。
他們不像其他陰兵那樣死板地執(zhí)行防守反擊的動作。
左翼的那名陰兵,手中的長戈揮舞之間,大開大合,每一次橫掃,都能清空一大片區(qū)域,霸道無比。
而右翼的那名陰兵,則更加靈巧,他的身形在魂潮中閃轉騰挪,手中的長戈如同鬼魅,總能從最刁鉆的角度,精準地刺穿那些怨靈的核心。
他們兩個,就像是兩顆堅硬的釘子,死死地釘在了陣線的兩端,讓整個方陣穩(wěn)如泰山。
毫無疑問,他們就是這十萬陰兵中,最強的兩個。
“就是你們了?!?/p>
秦牧眼中精光一閃,他動用大帝神力,將自己的聲音,直接送入了兩名陰兵的腦海。
“你,還有你,出列!”
正在酣戰(zhàn)的兩名陰兵,身體猛地一震。
他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放棄了眼前的敵人,轉身,大步流星地穿過軍陣,來到了秦牧的面前,再次單膝跪地。
“屬下在!”
他們的聲音,比其他陰兵要更加清晰,也多了一絲靈性。
秦牧看著他們,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今日起,你為一號,任我麾下左軍百夫長,統領左翼五萬陰兵?!?/p>
他指向那名風格霸道的陰兵。
“屬下,一號,遵命!”
那名陰兵重重地將長戈頓在地上,發(fā)出了鏗鏘之聲。
“你為二號,任我麾下右軍百夫長,統領右翼五萬陰兵?!?/p>
秦牧又指向了那名身法靈巧的陰兵。
“屬下,二號,遵命!”
二號的聲音,比一號要沉靜一些,但同樣充滿了力量。
任命完成的瞬間,秦牧感覺到自己與整個軍陣的聯系,變得更加緊密和清晰了。
他不僅能指揮整個大軍,甚至可以通過一號和二號,對軍隊進行更加精細的微操。
這就是指揮官的作用。
“一號,二號?!?/p>
秦牧的聲音,變得威嚴而冰冷。
“命你二人,率軍前壓,肅清所有怨靈厲鬼,收攏普通游魂?!?/p>
“不得有誤!”
“遵大帝敕令!”
一號和二號齊聲怒吼,它們猩紅的雙目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戰(zhàn)意。
下一秒,它們轉身,化作兩道黑光,瞬間回到了各自的陣線之中。
“左軍聽令!隨我沖鋒!”
“右軍聽令!陣型變換,包抄合圍!”
有了指揮官的軍陣,瞬間就不一樣了。
原本穩(wěn)固的防守陣型,開始主動向前推進。
左翼,在一號的帶領下,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重錘,狠狠地砸進了魂海之中。
右翼,則在二號的指揮下,化作一條靈活的巨蟒,開始從側翼對魂潮進行分割包圍。
黑色的洪流,開始反過來,吞噬那片灰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