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工作室的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陰念糍坐在副駕上,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街景——離福利院只有兩條街的老巷口,藏著一排翻新過的兩層小樓,米白色的外墻爬著青藤,窗臺上擺著幾盆多肉,和她想象中的樣子幾乎重合。
“這里怎么樣?”沈逸塵停下車,轉(zhuǎn)頭看她,眼底帶著點期待,“一樓做設(shè)計區(qū),二樓隔出休息間和樣品間,帶獨立暖氣,冬天繡東西不會凍手?!?/p>
陰念糍推開車門,踩著青石板路走進(jìn)小樓。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狀的光影,墻角的位置剛好能放下她的繡繃,窗邊的吧臺還能擺上張阿姨送的綠蘿。她伸手摸了摸墻面,指尖劃過光滑的乳膠漆,忽然想起之前那個漏風(fēng)的老工作室,眼眶有點發(fā)熱。
“我聯(lián)系了裝修隊,下周就能動工,你想要什么風(fēng)格,隨時跟他們說?!鄙蛞輭m站在她身后,聲音很輕,“家具也選好了,都是原木色的,和你的針織面料很搭?!?/p>
陰念糍轉(zhuǎn)過身,撞進(jìn)他的目光里——他手里拿著一張設(shè)計圖,上面標(biāo)注著繡繃的位置、樣品架的尺寸,甚至連她常用的絲線罐該放在哪個抽屜,都畫得清清楚楚。原來他說的“幫你選了幾個地方”,早就偷偷做了這么多準(zhǔn)備。
“沈總,這太麻煩您了……”她的聲音有點發(fā)顫,想說點什么感謝的話,卻覺得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沈逸塵卻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很自然,像對待熟悉的人:“說什么麻煩,你的工作室裝好了,我以后還能來蹭杯茶喝?!彼闹讣馀龅剿陌l(fā)梢,帶著點暖意,陰念糍的臉?biāo)查g紅了,連忙低下頭,假裝看地上的瓷磚。
接下來的半個月,沈逸塵只要有空,就會來工地盯著。有時陰念糍下班過來,會看到他蹲在地上,和裝修師傅討論樣品架的高度;有時他會帶些熱乎的飯過來,看著她坐在臨時搭的小板凳上吃,自己則靠在墻邊,喝著她泡的熱茶,聽她講福利院孩子們的趣事。
“念糍姐姐,沈叔叔又來啦!”豆豆的聲音從巷口傳來時,陰念糍正蹲在地上,整理剛送來的毛線。她抬頭,看見沈逸塵抱著一個大紙箱,身后跟著蹦蹦跳跳的豆豆,紙箱上印著“兒童繪本”的字樣。
“沈叔叔說這些書給我們看!”豆豆拉著陰念糍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沈逸塵把紙箱放在地上,笑著說:“上次聽你說孩子們喜歡講故事,就多買了些,里面還有幾本織毛衣的圖解,張阿姨應(yīng)該用得上。”
陰念糍打開紙箱,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繪本,最上面放著一本泛黃的舊書——《兒童毛衣編織大全》,扉頁上寫著一行娟秀的字:“一針一線,皆是暖意”。她翻了兩頁,里面夾著一張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米白色針織衫,正笑著教一個小男孩織毛衣,眉眼間的溫柔,和沈逸塵很像。
“這是……”
“我媽留下的書?!鄙蛞輭m的聲音輕了些,指尖拂過照片,“她以前最喜歡織毛衣,說針腳里藏著溫度,能暖到人心里去?!彼D了頓,轉(zhuǎn)頭看向陰念糍,“現(xiàn)在覺得,你繡的云紋,也有這種溫度?!?/p>
陰念糍捏著書的指尖微微發(fā)顫,陽光落在書頁上,把那行字照得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沈逸塵辦公室里的那罐絲線,想起合同備注欄里的小字,想起他幫孩子們試鞋時的耐心——原來他對她的好,不是一時興起,是因為她的設(shè)計,恰好撞進(jìn)了他心里最柔軟的角落。
工作室裝好的那天,陰念糍特意穿了件新的米白色針織衫,領(lǐng)口別著沈逸塵送的云紋胸針。沈逸塵推著一個大蛋糕走進(jìn)來,上面插著“開業(yè)大吉”的蠟燭,笑著說:“算是給你的開業(yè)禮物?!?/p>
蠟燭的光映在他臉上,柔和得像傍晚的夕陽。陰念糍閉上眼睛許愿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希望能一直這樣,和他一起,把日子過成針腳里的暖意。
吹滅蠟燭時,沈逸塵忽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裹著她的指尖,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力道:“念糍,我……”
“沈總!”門外忽然傳來助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公司有急事,需要您馬上回去處理。”
沈逸塵皺了皺眉,松開她的手,語氣帶著點歉意:“我先回去,晚上給你打電話。”他轉(zhuǎn)身離開時,腳步有些急,好像有什么話沒說完。
陰念糍站在原地,手里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心跳得又快又亂。她看著桌上的蛋糕,想起剛才他沒說完的話,臉頰發(fā)燙——她好像知道他想說什么,又好像不敢確定。
傍晚,陰念糍坐在窗邊的吧臺前,看著窗外的夕陽一點點沉下去。手機(jī)放在手邊,屏幕亮了又暗,卻沒等來沈逸塵的電話。她拿起那本舊書,翻到夾著照片的那一頁,指尖輕輕劃過照片上的女人,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離沈逸塵的世界,又近了一點。
窗外的青藤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動,像在訴說著未說出口的心意。陰念糍摸了摸領(lǐng)口的胸針,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她愿意等,等他把沒說完的話,慢慢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