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風(fēng)裹著細雪，落在工作室的玻璃窗上，很快融成一道淺淺的水痕。陰念糍坐在繡繃前，指尖捏著淡粉色絲線，正給婚紗的裙擺繡最后一片云紋——婚紗是她親手設(shè)計的，米白色真絲面料，領(lǐng)口綴著細碎的珍珠，裙擺從腰間開始，一層層繡著漸變色的云紋，像把初雪時的天空裁了下來。

“進度怎么樣？”沈逸塵推門進來，身上帶著外面的寒氣，手里卻捧著一個暖手寶，快步走到她身邊，把暖手寶塞進她手里，“外面雪下大了，我剛路過裁縫鋪，給你買了熱乎的糖炒栗子。”

陰念糍接過暖手寶，暖意順著掌心蔓延到指尖，她抬頭笑了笑：“快好了，就剩裙擺這幾片云紋，繡完就能送去過漿了?！彼^沈逸塵的手，讓他摸婚紗的面料，“你看，這個真絲摸起來很軟，婚禮那天穿，應(yīng)該不會不舒服?！?/p>

沈逸塵的指尖拂過面料上的繡線，動作輕得像怕碰壞了：“辛苦你了，本來該讓設(shè)計師做的，你偏要自己繡。”

“不一樣嘛。”陰念糍低下頭，繼續(xù)穿針引線，“這是我們的婚紗，我想一針一線都繡上心意，以后老了看，也能想起現(xiàn)在的日子。”

沈逸塵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認真的側(cè)臉，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的發(fā)梢，泛著淡淡的金光。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攥著帆布包，指尖沾著絲線，眼里卻藏著不肯認輸?shù)膭艃骸菚r候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帶著“孤勇感”的女孩，會成為他生命里最溫暖的光。

“對了，下周我們?nèi)ヅ幕榧喺眨攸c定在你上次說的銀杏林。”沈逸塵幫她理了理散落的絲線，“我問過攝影師，說下周銀杏葉還沒掉完，拍出來會很好看?！?/p>

陰念糍點點頭，心里像被糖炒栗子的甜填滿了。她想起上次路過銀杏林時，隨口說了句“秋天的銀杏葉像繡在地上的金箔”，沒想到沈逸塵記在了心里。

晚上回到兩人的新家，陰念糍洗完澡出來，看見沈逸塵正蹲在客廳的箱子前，手里拿著一個陳舊的木盒。箱子是沈逸塵從老宅搬來的，里面裝著他母親的舊物，之前一直沒來得及整理。

“在看什么？”陰念糍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好奇地探頭看木盒里的東西——里面放著幾件針織衫，還有一本泛黃的繡稿本，最上面放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米白色針織裙，裙擺繡著云紋，眉眼間的清冷，竟和陰念糍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媽年輕時的照片?！鄙蛞輭m拿起照片，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的云紋，“她以前最喜歡繡云紋，說云是流動的暖，能裹住人的心事?！彼D了頓，翻開繡稿本，里面夾著一張未完成的繡稿，上面畫著云紋的圖案，用的正是虛線繡法，和陰念糍設(shè)計稿上的一模一樣。

陰念糍的呼吸頓了頓，指尖捏著繡稿本的邊緣，忽然覺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用虛線繡法，是因為福利院的舊毛衣；想起沈逸塵第一次見她的設(shè)計稿，就說“有溫度”；想起沈母的玉鐲和她的戒指，內(nèi)壁都刻著云紋……這些巧合，像一根無形的線，把她和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悄悄連在了一起。

“怎么了？”沈逸塵察覺到她的失神，放下照片，握住她的手，“是不是覺得我媽和你有點像？我第一次見你時，也覺得你眉眼間的勁兒，和她很像?！?/p>

陰念糍搖搖頭，把繡稿本合起來，放在木盒里：“沒什么，就是覺得阿姨的繡工真好。”她不想讓沈逸塵看出自己的心思——她怕這些“像”，只是巧合；更怕自己只是因為像沈母，才被他放在心上。

沈逸塵沒多想，把木盒放回箱子里，起身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別多想，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試穿婚紗照的配飾?！?/p>

夜里，陰念糍躺在沈逸塵身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卻怎么也睡不著。她悄悄起身，走到客廳的箱子前，打開木盒，拿出那張照片——月光落在照片上，女人的眉眼在光影里顯得格外清晰。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摸了摸照片上的女人，心里像被細雪裹著，有點涼，又有點亂。

第二天試穿配飾時，珠寶店的店員笑著說：“沈太太，您和沈先生真是天生一對，您戴這對珍珠耳環(huán)，和沈先生母親當(dāng)年戴的那對，簡直一模一樣?！?/p>

陰念糍的手頓了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耳垂上的珍珠閃著光，和沈母照片上的耳環(huán)，確實很像。她強笑著取下耳環(huán)，對沈逸塵說：“還是選別的吧，這對不太適合我?！?/p>

沈逸塵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拉著她的手走出珠寶店，輕聲問：“是不是因為店員的話？念糍，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因為你像我媽，你別胡思亂想?！?/p>

陰念糍看著他認真的眼神，眼眶有點發(fā)熱：“我知道，可是……我總怕，要是我不像阿姨，你就不會喜歡我了?！?/p>

沈逸塵把她摟進懷里，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傻丫頭，我媽是我心里的牽掛，而你是我要過一輩子的人，這不一樣。我喜歡你的針腳，喜歡你對孩子們的溫柔，喜歡你藏在細節(jié)里的心意，這些都是你獨有的，和任何人都沒關(guān)系?！?/p>

他低頭，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吻：“下周拍婚紗照時，我?guī)闳ヒ娢覌?，我要告訴她，我找到一個比她還溫暖的姑娘，要和她過一輩子。”

陰念糍靠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聲，心里的亂漸漸散了。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用力點頭：“好?！?/p>

雪還在下，落在兩人的肩上，很快融成一片濕痕。陰念糍握著沈逸塵的手，忽然覺得，那些“像”或“不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喜歡的是她，是這個會在針腳里藏心意、會為孩子們織毛衣的陰念糍，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回到工作室，陰念糍坐在繡繃前，拿起針線，繼續(xù)繡婚紗的云紋。這一次，她的指尖很穩(wěn)，每一針都帶著堅定——她要把自己的心意，繡進婚紗里，讓沈逸塵知道，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是陰念糍，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