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落下來的時候，圖書館的暖氣總不太夠用。我裹著厚圍巾坐在老位置，剛把《刑事訴訟法》攤開，就看見欣榕抱著個保溫杯匆匆走進來，耳朵凍得通紅。

“外面雪下得好大，我騎車過來的時候，圍巾都沾了雪?！彼_我對面的椅子坐下，把保溫杯放在桌上，指尖還帶著寒氣。沒等我開口，她就擰開杯蓋，一股紅棗姜茶的暖香飄了過來，“我媽寄的姜茶，驅(qū)寒，你要不要喝點？”

我點點頭，看著她從包里掏出個干凈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還特意吹了吹才遞過來：“小心燙?！苯枞肟谑桥模瑤еc紅棗的甜，順著喉嚨滑下去，連帶著凍僵的手指都慢慢熱了起來。

那天我們沒急著查資料，就著窗外的雪聊了很久。她說起寒假要去派出所實習(xí)，語氣里滿是期待：“我早就想跟著民警出警了，看看真實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樣的?！蔽衣犞?，想起自己寒假要去律所打雜，忍不住跟她開玩笑：“那以后你在前線，我在后方，咱們也算‘并肩作戰(zhàn)’了?！?/p>

她眼睛亮了亮，順著我的話說：“那當(dāng)然！以后我遇到法律問題，第一個找你；你要是需要了解辦案流程，也隨時問我?！闭f著，她從筆記本上撕了張紙，寫下自己的手機號和實習(xí)派出所的地址，“寒假要是想找我，打這個電話，或者直接去所里找我也行?！?/p>

我把紙條疊好，放進錢包最里層，像藏了份珍寶。那天離開圖書館時，雪還沒停，她推著自行車，非要送我到宿舍樓下。雪落在她的警服肩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我讓她趕緊回去，她卻笑著說：“沒事，我騎車快，你趕緊上樓，別凍著了。”

寒假里，我們果然沒斷了聯(lián)系。她會在出警間隙發(fā)來消息，說“今天處理了個鄰里糾紛，總算調(diào)解好了”，或者“剛幫老奶奶找到迷路的孫子，成就感滿滿”；我也會跟她講律所的趣事，比如第一次幫律師整理案卷，差點把證據(jù)順序弄混。

有次她值完夜班，凌晨兩點發(fā)來一張派出所門口的照片，雪還在下，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剛送走最后一個報案人，外面好安靜，就是有點冷?！蔽叶⒅聊唬睦镆魂嚢l(fā)緊，趕緊回復(fù)：“別一直站在外面，進去喝點熱水，值夜班要多穿點?！彼亓藗€“知道啦”，附帶一個打哈欠的表情包，我卻盯著手機看了好久，直到確認(rèn)她不會再回復(fù)，才放心睡去。

開學(xué)前幾天，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聲音里帶著點雀躍：“秋芝，我實習(xí)結(jié)束啦！所里的民警還夸我表現(xiàn)好呢！我買了你們法學(xué)院門口那家的糖糕，明天給你帶過去？”我握著電話，聽著她的聲音，窗外的雪好像都變得溫柔了。

掛了電話，我摸出錢包里那張寫著她手機號的紙條，指尖反復(fù)摩挲著上面的字跡。春天好像快要來了，而我心里的那些心思，也像要破土而出的芽，越來越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