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的梆子聲剛在學(xué)院的石塔下敲響第三下,林夏就已經(jīng)站在了禁書區(qū)的鐵門前。夜風(fēng)帶著初秋的涼意,卷著幾片枯黃的落葉,在回廊里打著旋。她裹緊了身上的校服長袍,手里緊緊攥著那枚銀色哨子,指腹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
禁書區(qū)的鐵門虛掩著,留著一道縫隙,像是特意為她敞開的。林夏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門。里面沒有點燈,只有穹頂中央的水晶球散發(fā)著淡淡的白光,將高聳的書架映照成一個個沉默的巨人剪影。
安雅教授坐在石臺前的石凳上,面前攤開的《艾瑞多爾編年史》殘卷上,壓著一支銀色的羽毛筆。她沒有抬頭,只是輕聲說:“來了?”
“嗯?!绷窒淖叩剿龑γ孀?,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周圍的書架。昨晚那個暗影衍生物出現(xiàn)的角落,此刻空無一物,只有幾本書歪斜地插在架上,像是被什么東西撞過。
“不用緊張,”安雅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我已經(jīng)在禁書區(qū)布下了警戒咒,任何暗影生物靠近,都會觸發(fā)警報?!彼闷鹩鹈P,在殘卷的空白處畫了一個簡單的符文,“今天我們先從源初印記的基礎(chǔ)掌控開始?!?/p>
符文在她筆下亮起淡金色的光芒,隨后滲入紙張,消失不見。安雅指著林夏的手腕:“把袖子卷起來?!?/p>
林夏依言卷起校服袖子,露出那道淺淺的樹葉印記。在水晶球的白光下,印記泛著極淡的青色,像一片蒙著薄霧的葉子。
“源初之力并非普通的元素力量,”安雅的指尖懸在印記上方,沒有觸碰,“它是所有元素的本源,既能孕育生機,也能毀滅一切。你之前能同時感應(yīng)十二種元素,就是因為源初之力能與任何元素產(chǎn)生共鳴?!?/p>
她的指尖輕輕一點,一道微弱的金光落在印記上。林夏立刻感到一陣熟悉的暖意從印記處擴散開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她能“看到”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點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圍繞著她旋轉(zhuǎn),像是一群溫順的螢火蟲。
“試著用意念引導(dǎo)它們?!卑惭诺穆曇粝褚粭l溫柔的線,牽引著她的注意力,“不要強迫,不要命令,就像……和老朋友打招呼?!?/p>
林夏閉上眼睛,摒除雜念。她想象著自己伸出手,向那些光點發(fā)出邀請。起初,光點只是在她周圍盤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隨著她的意念越來越專注,最靠近的幾個紅色光點開始緩緩向她的掌心靠近。
它們像一顆顆跳動的火星,落在掌心時,沒有帶來灼熱,只有一種溫暖的親切感。林夏試著讓它們聚在一起,紅色光點很聽話,很快就凝結(jié)成一朵小小的火焰,安靜地懸浮在她的掌心。
“很好,”安雅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贊許,“再試試其他元素?!?/p>
林夏睜開眼,看向那些藍(lán)色的光點。這一次,它們沒有猶豫,像受到了召喚,紛紛向她涌來。藍(lán)色光點在她的另一只掌心凝結(jié)成一滴水珠,晶瑩剔透,折射著水晶球的光芒。
她就這樣一邊聽著安雅的指導(dǎo),一邊練習(xí)著操控不同的元素。紅色的火焰、藍(lán)色的水流、綠色的藤蔓、黃色的土石……那些曾經(jīng)對她避之不及的元素,此刻變得無比溫順,仿佛它們天生就該聽從她的號令。
水晶球的光芒漸漸變得明亮,整個禁書區(qū)都被籠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暈里。懸浮在空中的書籍輕輕翻動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她鼓掌。
“現(xiàn)在,試著讓它們?nèi)诤??!卑惭诺穆曇魩е唤z期待。
林夏愣了一下:“融合?”元素之間是相互克制的,水火不容,土石相克,這是魔法入門課上最基礎(chǔ)的知識。
“源初之力能打破元素的界限,”安雅解釋道,“水火可以共生,土石能夠交融。這才是源初之力真正的力量。”
林夏深吸一口氣,看著掌心的火焰和水珠。她嘗試著讓它們慢慢靠近,心里默念著安雅的話:“不要強迫,只是邀請。”
火焰和水珠在距離寸許的地方停住了,相互排斥著,發(fā)出細(xì)微的滋滋聲。林夏沒有放棄,她集中精神,用源初之力包裹住它們,像給兩個鬧別扭的孩子搭起一座橋梁。
漸漸地,火焰的邊緣開始變得濕潤,水珠的表面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熱氣。它們不再相互排斥,而是像融化的糖漿一樣,緩緩地融合在一起。
當(dāng)火焰和水珠完全融合的那一刻,一道奇異的光芒爆發(fā)出來——那是一種介于紅與藍(lán)之間的紫色,既帶著火焰的溫暖,又帶著水流的清涼。光芒散去后,林夏的掌心多了一顆跳動的能量球,里面既有火焰在燃燒,又有水珠在滾動,卻互不干擾,和諧共存。
“成功了!”林夏驚喜地喊道。
安雅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天賦?!彼掌鹩鹈P,“今天就到這里吧,記住,源初之力的掌控不能急于求成,否則很容易反噬?!?/p>
林夏點點頭,小心地散去掌心的能量球。那些光點重新散開,融入空氣中,手腕上的印記也恢復(fù)了平靜。
“對了,”安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從長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盒,“這個給你。”
林夏接過木盒,打開一看,里面裝著一枚青銅戒指,戒指上鑲嵌著一塊墨綠色的寶石,寶石中間有一個極淡的樹葉紋路,和她手腕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這是‘源初之戒’,”安雅說,“可以幫助你更好地穩(wěn)定源初之力,還能隱藏你的印記,避免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p>
林夏把戒指戴在食指上,大小剛剛好。戒指接觸到皮膚的瞬間,手腕上的印記便隱去了,連那道淺淺的疤痕都變得模糊不清。
“謝謝教授?!绷窒恼嫘膶嵰獾卣f。這段時間,安雅雖然嚴(yán)厲,卻一直在默默幫助她,這份情誼,她記在心里。
安雅擺擺手:“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的課別遲到了。”
離開禁書區(qū)時,月光已經(jīng)升到了天空中央,將回廊照得如同白晝。林夏走在石板路上,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她摸著手指上的源初之戒,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就在她快要走到宿舍區(qū)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林夏警惕地回頭,看到一只銀色的貓頭鷹正落在旁邊的石柱上,嘴里叼著一個小小的卷軸。
貓頭鷹看到她,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把卷軸丟在她的手里,然后又撲騰著飛走了。
林夏打開卷軸,里面只有一行字,用的是學(xué)院的通用語:“明晚子時,來西塔頂樓,有關(guān)于源初之核的線索。”字跡很潦草,像是匆忙寫就的。
林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源初之核的線索?是誰寄來的?安雅說過,除了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她仔細(xì)檢查了一下卷軸,沒有任何署名,也沒有特殊的標(biāo)記。紙是普通的羊皮紙,墨水也是最常見的碳墨,看不出任何端倪。
“會是誰呢?”林夏喃喃自語。是安雅在考驗她?還是……別有用心的人設(shè)下的陷阱?
回到宿舍,林夏把卷軸放在書桌上,反復(fù)看著那行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卷軸上,讓字跡顯得有些模糊。她想起了安雅的叮囑,想起了昨晚的暗影衍生物,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但“源初之核的線索”這幾個字,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她。如果能找到源初之核,就能阻止暗影之門打開,就能保護(hù)學(xué)院里的所有人……
糾結(jié)了很久,林夏最終還是把卷軸折好,放進(jìn)了口袋里。她決定去看看,就算是陷阱,她也要弄清楚對方的目的。而且,她現(xiàn)在有了源初之戒,又學(xué)會了掌控源初之力,就算遇到危險,應(yīng)該也能應(yīng)對。
第二天一整天,林夏都有些心神不寧。上課時,她總是走神,連安雅教授提問都沒聽到,被點名批評了好幾次。莉莉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課間休息時湊過來問:“你怎么了?昨晚沒睡好嗎?”
“沒事,”林夏勉強笑了笑,“可能是有點累?!?/p>
莉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只是遞給她一塊水果糖:“吃點甜的,會好點?!?/p>
林夏接過糖,心里有些愧疚。她很想把一切都告訴莉莉,但她不能。安雅說得對,在找到源初之核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包括最好的朋友。
晚上的禁書區(qū)訓(xùn)練,林夏有些心不在焉。安雅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停下手里的動作問:“你在想什么?”
林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卷軸的事情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西塔頂樓”這個地點。
安雅聽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答應(yīng)了?”
“還沒有,”林夏搖搖頭,“我在想,這會不會是個陷阱?!?/p>
“肯定是陷阱,”安雅肯定地說,“源初之核的秘密,只有歷代校長和少數(shù)幾位核心教授知道,絕不可能泄露出去。對方知道你在尋找源初之核,顯然是有備而來。”她看著林夏,眼神嚴(yán)肅,“記住我的話,無論對方用什么誘餌,都不要上當(dāng)。”
林夏點點頭,心里卻更加矛盾了。安雅的話很有道理,但她總覺得,那個寄卷軸的人,似乎沒有惡意。
回到宿舍后,林夏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她起身走到窗邊,看向遠(yuǎn)處的西塔。西塔是學(xué)院里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比鐘樓還要破舊,據(jù)說里面存放著一些廢棄的實驗器材,平時很少有人去。
“到底去不去呢?”林夏看著西塔頂樓那扇黑洞洞的窗戶,像是一個等待著獵物的眼睛。
最終,她還是下定了決心。她從床墊下拿出《艾瑞多爾編年史》殘卷,又檢查了一下手指上的源初之戒,然后悄悄打開房門,消失在夜色中。
子時的鐘聲敲響時,林夏已經(jīng)站在了西塔的頂樓。這里比她想象中要整潔,沒有堆積的雜物,只有一張石桌和幾把石凳,顯然經(jīng)常有人來。
月光從拱形窗照進(jìn)來,在地面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石桌中央,放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球,和禁書區(qū)的那個很像,只是里面流動的不是銀白色的霧氣,而是黑色的。
“你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林夏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老者從石柱后面走了出來。他的頭發(fā)和胡須都是白色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手里拄著一根蛇頭拐杖——是校長!
“校長?”林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卷軸是您寄給我的?”
校長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石桌前,拿起那個黑色的水晶球:“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林夏搖搖頭。
“這是‘暗影之眼’,”校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能看到過去,也能預(yù)知未來?!彼阉蜻f給林夏,“你看看里面?!?/p>
林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水晶球。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水晶球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手臂涌入體內(nèi),讓她渾身一顫。
水晶球里的黑色霧氣開始旋轉(zhuǎn),形成一個漩渦,和那晚天空中的漩渦一模一樣。漩渦里浮現(xiàn)出一些模糊的畫面:燃燒的村莊、哭泣的人們、被暗影吞噬的城市……最后,畫面定格在一個戴著源初之戒的女孩身上,她的胸口插著一把黑色的匕首,正是林夏自己!
“這……這是什么意思?”林夏的聲音因為恐懼而發(fā)抖。
“這是未來,”校長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如果你執(zhí)意要喚醒源初之核,這就是你的下場?!彼纳哳^拐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石桌突然裂開,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個黑色的盒子,“但如果你把這個交給我,我可以幫你改變命運?!?/p>
林夏看著那個黑色的盒子,心里充滿了警惕:“里面是什么?”
“能讓你失去源初之力的東西,”校長的眼神變得銳利,“你本就不該承受這份責(zé)任,做個普通人,不好嗎?”
林夏突然想起了安雅的話:“校長最近的行為很奇怪?!彼粗iL手里的蛇頭拐杖,突然發(fā)現(xiàn)蛇眼是紅色的,和暗影衍生物的眼睛一模一樣!
“你不是校長!”林夏猛地后退一步,握緊了拳頭,“你是誰?”
“呵呵呵……”校長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他的臉開始扭曲,皺紋像活過來一樣蠕動著,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護(hù)衛(wèi)隊隊長!不,比護(hù)衛(wèi)隊隊長更年輕,也更陰森,左臉上的疤痕泛著黑色的光。
“看來被你發(fā)現(xiàn)了,”假校長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我是凱,鱗爪族的信使?!?/p>
“果然是你們!”林夏感到一股怒火從心底升起,“昨晚的暗影侵蝕,還有禁書區(qū)的暗影衍生物,都是你們干的!”
“是又怎么樣?”凱的蛇頭拐杖突然活了過來,變成一條真正的黑色小蛇,吐著信子,“傳承者,放棄吧。暗影之門即將打開,沒有人能阻止。與其做無謂的抵抗,不如歸順我們,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我不會歸順你們的!”林夏的手腕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源初印記開始發(fā)光,“我會找到源初之核,封印暗影之門!”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凱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黑色小蛇突然向林夏撲來,張開嘴,露出毒牙。
林夏側(cè)身躲過,同時伸出手,掌心燃起一團(tuán)火焰,向凱扔去。凱冷笑一聲,揮動長袍,火焰撞在袍子上,瞬間就熄滅了。
“你的源初之力還太弱,”凱一步步逼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林夏一邊后退,一邊操控著周圍的元素。土石從地面升起,形成壁壘;水流在空中凝結(jié),變成冰錐;藤蔓從墻角鉆出,向凱纏繞而去。但這些攻擊都被凱輕易化解了,他的黑袍像是能吞噬一切元素。
“沒用的,”凱的聲音帶著嘲諷,“鱗爪族的皮膚,對元素攻擊免疫?!?/p>
林夏的后背撞到了墻壁,退無可退。黑色小蛇再次撲來,這一次,她沒能躲過,手臂被蛇牙劃開一道口子,黑色的毒液立刻順著傷口蔓延開來,帶來一陣麻痹感。
“??!”林夏痛呼一聲,摔倒在地。
凱走到她面前,用蛇頭拐杖挑起她的下巴:“放棄吧,傳承者。你的力量,很快就會被暗影毒液吞噬?!?/p>
林夏看著他眼中的得意,又想起了水晶球里那個死去的自己。不,她不能就這么放棄!她還有未完成的使命,還有需要保護(hù)的人!
“我不會放棄的!”林夏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源初之力全部灌注到右手的源初之戒上。
戒指上的墨綠色寶石突然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沖穹頂!光柱中,十二種元素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元素陣,將整個西塔頂樓籠罩其中。
凱臉上的得意瞬間變成了驚恐:“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元素陣中爆發(fā)出來的力量擊飛,撞在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黑色小蛇也被光芒凈化,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消失在空氣中。
林夏看著倒在地上的凱,他的黑袍已經(jīng)破碎,露出了覆蓋著黑色鱗片的皮膚。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元素陣的力量死死壓制著,動彈不得。
“你……你會后悔的……”凱的眼中充滿了怨毒,“鱗爪族不會放過你的……”
林夏沒有理會他,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手臂上的麻痹感越來越強烈。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安雅教授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林夏!你在哪里?”
林夏松了口氣,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在她倒下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安雅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臉上寫滿了焦急和……一絲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