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清晨,貴族學(xué)院的銀杏枝椏上掛著冰晶,陽光透過棱面折射出細碎的彩光。星燦抱著暖手寶,跟在江瀾身后踩雪玩,棉靴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像在演奏一支輕快的曲子。
“江瀾哥你看!我堆的雪人!”他指著花壇邊那個歪歪扭扭的雪堆,上面插著兩根樹枝當胳膊,頭頂還扣著頂紅色的毛線帽——是他昨天偷偷從依雨墨衣柜里拿的。
江瀾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光里映著星燦凍得發(fā)紅的鼻尖:“帽子哪來的?”
“呃……”星燦吐了吐舌頭,“借、借用一下嘛?!痹捯魟偮?,就聽到身后傳來依雨墨的怒吼:“星燦!你居然偷我新買的帽子!”
星燦嚇得躲到江瀾身后,只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江瀾無奈地搖搖頭,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繞在星燦脖子上:“別鬧了,去圖書館?!?/p>
依雨墨追過來,看到星燦脖子上的圍巾,突然嘖嘖兩聲:“嘖嘖,瀾哥你這是把星燦當祖宗供著???”他話音剛落,就被江瀾一記眼刀掃得閉了嘴,悻悻地嘟囔,“不說就不說嘛……”
圖書館里暖融融的,月婉兮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做筆記,手邊放著個粉色的保溫杯。依晚鈴拎著個紙袋鬼鬼祟祟地走過來,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轉(zhuǎn)身就要跑,被月婉兮一把拉住。
“這是什么?”月婉兮打開袋子,里面是塊包裝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上面還插著個小兔子形狀的蠟燭。
“昨天……是我生日?!币劳礅彽穆曇艏毴粑靡?,耳尖紅得快要滴血,“我媽寄來的,吃不完……”
月婉兮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生日快樂啊!那我就不客氣啦?!彼诹艘簧椎案膺f到依晚鈴嘴邊,“你也吃?!?/p>
依晚鈴僵在原地,看著月婉兮帶著笑意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嘴。巧克力的甜膩在舌尖化開,混著窗外的雪光,讓她突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沒那么討厭了。
溫寒坐在圖書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攤著本《符咒大全》,視線卻落在窗外。溫嶼就站在雪地里,鉑金色的短發(fā)上積著層細雪,像撒了把糖霜。他手里拿著杯熱奶茶,顯然是在等他,左手手腕的黑色護腕被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露出一小截泛著紅的疤痕。
“真是陰魂不散。”溫寒低聲嗤笑,指尖劃過書頁上的“鎮(zhèn)魂符”,朱砂的痕跡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他知道溫嶼在愧疚什么,也知道他最近總在偷偷跟著自己——上周他去后山找草藥,溫嶼就躲在樹后,看到他被蛇妖劃傷手臂,居然沖出來替他擋了一下,結(jié)果自己被蛇毒咬了一口,差點沒挺過來。
那時溫嶼躺在醫(yī)務(wù)室,臉色蒼白得像紙,卻還抓著他的手說“別告訴你哥”,霧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別的情緒,不是恨,不是冷,是連他自己都沒看懂的慌亂。
“無聊?!睖睾仙蠒鹕頃r故意撞了下溫嶼放在桌角的書。《吸血鬼族史》掉在地上,夾在里面的符咒飄了出來,落在月婉兮腳邊。
月婉兮撿起符咒,看到上面畫著奇怪的紋路,好奇地問:“這是什么呀?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p>
溫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伸手就要去搶,卻被溫嶼先一步按住。他從月婉兮手里拿過符咒,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沒什么,是……是游戲卡牌?!?/p>
月婉兮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低頭繼續(xù)吃蛋糕。依晚鈴卻多看了溫寒兩眼,總覺得這個學(xué)長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陰森,像她小時候在古堡里見過的幽靈畫像。
溫寒看著溫嶼把符咒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突然覺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這個本該恨之入骨的人,居然在替他掩飾身份——他是半妖,而溫嶼是吸血鬼,他們的家族世代為敵,本該是你死我活的存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走出圖書館時,溫寒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冷得像冰,“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那太可笑了?!?/p>
溫嶼的臉瞬間漲紅,左手手腕的疤痕燙得他幾乎握不住奶茶:“我……我只是不想你被發(fā)現(xiàn)?!彼粗鴾睾F灰色的瞳孔,突然鼓起勇氣,“溫寒,我們……”
“我們什么都不是?!睖睾驍嗨?,語氣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暴戾,“你是吸血鬼,我是半妖,我們之間只有仇恨,你最好記清楚!”他轉(zhuǎn)身就走,灰色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像一面破碎的旗幟。
溫嶼站在原地,手里的奶茶漸漸變涼。他看著溫寒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燙——他好像真的愛上這個渾身是刺的半妖了,在他對著流浪貓溫柔眨眼時,在他被溫時傷害卻故作堅強時,在他擋在自己身前替他對付蛇妖時??伤溃约翰慌?,像他這樣雙手沾滿罪惡的人,只配待在黑暗里,遠遠看著那束不屬于自己的光。
機車社的車庫里,陸馳正蹲在地上裝引擎,滿手都是油污。蘇棠抱著本《機械原理》站在旁邊,時不時指出他裝錯的地方:“這里的軸承裝反了,會影響轉(zhuǎn)速的?!?/p>
陸馳嘿嘿笑了笑,連忙拆下來重新裝:“還是你厲害?!彼粗K棠認真的側(cè)臉,突然覺得那些冷冰冰的零件都變得可愛起來,“對了,下周六的比賽,我給你留了最好的位置?!?/p>
蘇棠的耳尖悄悄紅了,嘴上卻不饒人:“我是去考察社團活動的,不是來看比賽的?!彼哪抗饴湓陉戱Y手背上的傷口上,那是上周裝引擎時被劃傷的,“傷口怎么還沒好?”
“小傷,沒事?!标戱Y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卻在蘇棠轉(zhuǎn)身去拿醫(yī)藥箱時,偷偷咧開了嘴。
植物社的溫室里,林野正對著一盆新開花的含羞草傻笑:“你看你多勇敢,冬天都開花了!”他轉(zhuǎn)頭看到許靜宜站在門口,眼睛一亮,“靜宜!你來看我的含羞草嗎?它的花是淡紫色的,超漂亮!”
許靜宜站在門口,看著那盆在暖房里綻放的含羞草,突然覺得眼睛發(fā)酸。她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碰畫筆了,昨天整理書桌時翻到以前的畫稿,看到畫里半妖少年站在陽光下的樣子,居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它……真好看?!痹S靜宜的聲音有些沙啞,指尖微微顫抖。
“是吧!”林野得意地說,“溫寒說含羞草很害羞,可我覺得它很勇敢,就算知道冬天開花很難,還是努力開了。”
許靜宜的心猛地一顫。她看著那朵在寒風(fēng)里綻放的淡紫色小花,突然轉(zhuǎn)身跑出了溫室,腳步快得像在追逐什么。
林野撓了撓頭,對著含羞草嘟囔:“她怎么了?”
許靜宜跑回宿舍,翻箱倒柜找出被鎖在最深處的數(shù)位板。當指尖重新觸到冰涼的板面時,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屏幕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她打開繪圖軟件,看著空白的畫布,突然想起溫寒脖頸上的鎖鏈紅痕,想起溫時深夜在天臺壓抑的哭聲,想起溫嶼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疤痕。這些帶著血溫的畫面,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閃過,她握著數(shù)位筆的手漸漸穩(wěn)定下來,在空白的畫布上,落下了第一筆。
溫家古堡的地下室里,溫寒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看著手腕上剛被劃開的傷口。鮮血滴落在金屬托盤里,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誰倒計時。
溫時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得像紙,暗紫色的瞳孔里布滿血絲。他攥著拳頭,指節(jié)泛白,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小寒,別這樣……我可以不用的……”
“哥哥,聽話?!睖睾穆曇艉茌p,帶著一種詭異的溫柔,他把盛滿血液的托盤推過去,灰色的長發(fā)垂落在蒼白的臉頰旁,“喝了它,父親才不會罰你?!?/p>
溫時看著托盤里鮮紅的血液,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著。那血液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混合著黑蛇妖的妖氣,像最致命的毒藥,誘惑著他沉淪。他猛地別過頭,撞開地下室的門沖了出去,留下溫寒一個人坐在石床上,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走廊里,溫嶼正貼著墻壁站著,冰藍色的眼瞳在暗處泛著紅光。他聽到了地下室里的對話,聽到了溫寒壓抑的呼吸聲,左手手腕的疤痕像被火燒一樣疼。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碎片突然涌上來:冰冷的石床、灰色長發(fā)凌亂地鋪在床單上、還有溫寒看著他時,那雙霧灰色瞳孔里碎裂的光……
“啊——”他捂住頭,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反手鎖上門,從抽屜里翻出抑制劑,顫抖著注射進手臂。冰冷的液體流進血管,卻壓不住心臟劇烈的跳動,他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害怕的不是被溫寒認出,而是害怕記起自己對他做過的那些事。
雪漸漸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星燦趴在江瀾的書桌上,看著他認真解題的側(cè)臉,突然覺得,就算永遠解不出物理題也沒關(guān)系,只要能這樣待在他身邊,就很好。
江瀾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黑眸里帶著溫柔的笑意:“看什么?”
星燦搖搖頭,突然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像羽毛拂過水面,帶著溫熱的觸感。
江瀾愣住了,手里的筆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看著星燦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的臉頰,突然伸手,將他攬進懷里,下巴抵在他的發(fā)頂,聲音低沉而溫柔:“笨蛋?!?/p>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像鍍上了一層金邊。圖書館里,月婉兮正給依晚鈴講題,偶爾抬頭時,會看到對方偷偷紅了的耳尖;機車車庫里,陸馳看著蘇棠認真研究引擎的側(cè)臉,偷偷拿出手機又拍了張照;植物溫室里,林野對著含羞草傻笑,完全沒注意到窗外的暖陽。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許靜宜看著屏幕上漸漸成型的畫,突然笑了。畫里的半妖少年站在陽光下,身后是燃燒的古堡,貴族兄長的身影在火光中消散,吸血鬼少年站在不遠處,左手手腕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光,眼神里帶著釋然的溫柔。
她點擊保存,然后關(guān)掉了電腦。窗外的雪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生機勃勃的綠色,像一個嶄新的開始。
月光穿過云層,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也照亮了那些藏在徽章下的、洶涌的心事。雪融時的裂痕正在慢慢愈合,暖意悄然蔓延,仿佛連時間都變得溫柔起來。而這場交織著愛與痛的青春,終于在寒冬里,看到了一絲春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