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大腦像被瞬間抽成了真空。
她想尖叫,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她雙腿一軟,直挺挺地癱倒在地,意識短暫地離開了身體。
“嗚——汪!汪汪!”
步槍焦急地圍著她打轉(zhuǎn),用它濕潤的鼻子用力拱著她的臉頰,見她沒有反應(yīng),它抬起前爪,一下下地、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按壓她的胸口,同時不停地舔舐她冰冷的臉和眼皮。
濕漉漉的觸感和胸腔的壓迫感將宋離從短暫的昏厥中拽了回來。
意識回籠的瞬間,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水澆頭,同時,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緊縮感攫住了她的喉嚨和胸腔——她的哮喘發(fā)作了。
她張大嘴,卻吸不進(jìn)足夠的空氣,胸口劇烈起伏,發(fā)出尖銳的哮鳴音,臉色迅速由蒼白轉(zhuǎn)為青紫。
她顫抖著手,拼命在隨身的小包里摸索,終于抓到了那支救命的噴霧劑。
她將藥瓶塞進(jìn)嘴里,狠狠按壓,貪婪地吸入那能暫時擴(kuò)張氣管的藥物。
幾口帶著藥味的空氣涌入,暫時緩解了最致命的窒息感,但胸腔的憋悶和身體的顫抖并未停止。
而就在幾步之外的草叢里,于朦朧殘存的、模糊的意識,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卻在此刻顯得如此痛苦的哮鳴聲。
是阿離!
于朦朧想轉(zhuǎn)動眼球,想看向聲音的來源,卻發(fā)現(xiàn)連這么微小的動作都做不到。
他只能僵硬地瞪著黑暗的虛空,干澀的眼球連眨動都成為一種奢望,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比身體上的劇痛更讓他窒息。
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卻連一絲安慰都無法給予。
宋離吸入藥劑,撐著地面,劇烈地喘息著。
腎上腺素在體內(nèi)瘋狂分泌,支撐著她沒有再次暈厥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
她幾乎是跪著,用膝蓋一步步挪到于朦朧身邊。
獸醫(yī)的本能強(qiáng)行壓倒了恐慌。
她顫抖的手指迅速檢查了他的關(guān)鍵體征——頸動脈還有微弱的搏動,呼吸淺促但存在。
她小心地觸摸他的四肢和軀干,憑借經(jīng)驗(yàn)判斷,雖然有多處嚴(yán)重挫傷和可能得骨折,但幸運(yùn)的是,似乎沒有威脅生命的開放性大出血或嚴(yán)重內(nèi)傷跡象。
可是,這里是偏僻的小區(qū)角落,夜深人靜,呼救無人應(yīng)答。
手機(jī)在剛才的奔跑和暈厥中不知掉落在了哪里,也可能根本沒信號。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宋離咬緊牙關(guān),深吸一口帶著藥味的空氣,抓住于朦朧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試圖將他架起來。
他比她高太多,也沉重太多,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任何力。
嘗試了幾次,她才勉強(qiáng)將他的一條胳膊繞過自己的脖頸,用自己單薄的后背承托起他大部分重量。
于朦朧呃……
一聲悶哼從于朦朧喉間溢出,移動帶來的劇痛即使在他模糊的意識中也清晰無比。
宋離對不起……小魚……堅(jiān)持住……
宋離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哮喘未平的喘息,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她站起來了,搖搖晃晃,像風(fēng)中殘燭。
于朦朧的重量幾乎要將她壓垮,她瘦弱的脊背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沒走出幾步,胸腔的窒息感再次襲來,她不得不停下來,靠在旁邊的樹干上再次拿出噴霧劑,張大嘴,貪婪地吸入。
她的喘息聲在于朦朧耳邊放大,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
他感受著她背部因?yàn)闃O度用力而緊繃的肌肉,感受著她每一次吸入藥劑后短暫的緩解和隨之而來更沉重的背負(fù),感受著她邁出的每一步那微小的、卻耗盡全力的起伏
這種無能為力、只能成為拖累的感覺,比身體上承受的所有毆打都要痛苦千萬倍。
步槍焦躁地跟在腳邊,時而跑到前面,似乎在探路,時而又跑回來,用腦袋蹭蹭宋離顫抖的小腿,發(fā)出低低的嗚咽,像是在給她加油。
宋離就這樣,背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哮喘的折磨下,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朝著記憶中最近的醫(yī)院方向挪動。
夜色深沉,前路漫長,每一步都浸透著絕望、痛苦,以及一種被逼到絕境后迸發(fā)出的、近乎悲壯的頑強(qiáng)。
她不知道自己能堅(jiān)持多久,只知道,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