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焦的塑料和電路板的刺鼻氣味，混合著戲臺下積年的霉味，凝固在狹小黑暗的空間里。韓東粗重、絕望的喘息聲是唯一打破死寂的聲響，他徒勞地按壓著筆記本電腦徹底漆黑的電源鍵，手指因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

“全完了……全完了……”他語無倫次地喃喃，“他們……他們怎么敢用這種強度的EMP……這……這會波及周邊民用頻率的……瘋子……一群瘋子……”

林辰的手按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指尖發(fā)白。那股無形的電磁脈沖帶來的瞬間耳鳴尚未完全消退，仿佛深海巨獸掠過后的余波。對方的手段狠辣、精準，且肆無忌憚，完全超出了常規(guī)的商業(yè)競爭或節(jié)目組沖突范疇。

這已經(jīng)是一場戰(zhàn)爭。

“坐標?！绷殖降穆曇羲粏?，卻異常冷靜，像冰層下流動的暗河，“‘Ascension（晉升之日）’。記住它們?！?/p>

韓東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昏暗中瞪著林辰，像是沒聽懂他的話：“記……記住？電腦都燒了！地圖沒了！節(jié)點位置沒了！就一個坐標和一個鬼知道什么意思的詞？！我們拿什么去？！用頭撞進去嗎？！”

“用這里?！绷殖街噶酥缸约旱奶栄ǎ抗庠诤诎抵袖J利得驚人，“你也一樣。把那個坐標，還有之前看到的殘缺結構圖、安保片段，所有的一切，盡可能記下來。電腦沒了，但我們還在?！?/p>

韓東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看著林辰那雙在絕境中反而燃燒起冰冷火焰的眼睛，一股莫名的、被逼到絕路的狠勁也從他心底冒了出來。他猛地一捶地面，低吼一聲：“媽的……媽的！”

他閉上眼，雙手死死抓住頭發(fā)，身體因極度的專注和回憶而微微顫抖，嘴里飛快地、無聲地念叨著一連串數(shù)字、字母和圖形符號。

林辰同樣閉上眼，將那個剛剛出現(xiàn)的精確坐標，以及之前熱成像圖上猩紅能量點的相對位置，還有那些支離破碎的結構輪廓，如同刻印一般，死死烙在記憶里。

“晉升之日……”他低聲重復著這個詞，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心臟。這聽起來不像是一個實驗項目的代號，更像某種……儀式？或者最終階段的稱謂？

幾分鐘后，韓東猛地睜開眼，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浸濕了額發(fā)：“記……記住了大部分……但很多細節(jié)……”

“夠用了。”林辰打斷他，“能推斷出那個坐標對應的大致入口區(qū)域嗎？根據(jù)你之前看到的殘缺結構?！?/p>

韓東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再次閉眼思索了片刻，不確定地說：“西側……應該是西側外圍……靠近廢棄物流通道……那里有個老舊的通風系統(tǒng)檢修入口……地圖上標注的權限等級很低……像是被遺忘的角落……但不確定能不能通到核心區(qū)……”

“就是那里?！绷殖?jīng)]有絲毫猶豫?，F(xiàn)在，任何一個可能的縫隙，都是突破口。

“可是我們沒有設備！沒有支援！連個能打的人都沒有了！”韓東的聲音帶著哭腔，現(xiàn)實的壓力再次碾碎剛剛鼓起的勇氣，“那個雷震還在醫(yī)院躺尸！蘇小婉生死不明！我們倆……我一個搞技術的，你一個……你一個……”他看著林辰清瘦的身形和腫起的腳踝，后面的話沒說下去。

“我們有的是他們想不到的東西?！绷殖降穆曇衾溆?，“憤怒。還有……真相?！?/p>

他摸索著，從腰間解下一樣東西——那是蘇小婉之前給他的、能短時屏蔽信號追蹤的金屬箔片，此刻已經(jīng)皺巴巴，邊緣有些卷曲。

“這……這個也未必還能用……”韓東澀聲道。

“賭一把。”林辰將箔片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清醒，“我們需要一個新的落腳點，絕對安全，能讓你想辦法恢復部分功能，或者……手工打造點我們需要的東西?！彼聪蝽n東。

韓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辰的意思。他臉上閃過掙扎，最終一咬牙：“有個地方……我以前搞‘物理測試’時準備的‘安全屋’……在城南老區(qū)，廢棄的印刷廠下面……信號屏蔽自己做過的，應該還能用……有些……些舊零件和工具……”

“走?！绷殖窖院喴赓W。

兩人艱難地從戲臺下的藏身點爬出。晨霧尚未散盡，天色灰蒙，街道上開始出現(xiàn)零星的行人和車輛。他們必須趁著這點晨光的掩護，盡快轉移。

林辰的腳踝每踩一步都鉆心地痛，但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韓東一邊緊張地四處張望，一邊努力攙扶著他，兩人如同受傷的困獸，蹣跚地穿行在老城破舊的街巷中。

每一聲車鳴，每一個靠近的路人，都讓他們的神經(jīng)繃緊到極致。

就在他們拐進一條堆滿垃圾桶的小巷，距離韓東所說的印刷廠不到兩個街區(qū)時，走在前面探路的韓東突然猛地停住腳步，身體僵直，如同看見了鬼魅，一步步地倒退回來。

“怎……”林辰的心猛地提起。

韓東臉色慘白，手指顫抖地指向小巷出口方向。

林辰順著方向看去。

只見巷口停著一輛黑色的、看起來極其普通的廂式貨車。車旁，站著一個穿著藍色外賣員制服、戴著頭盔的男人，正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等待取餐。

一切看起來尋常無奇。

但林辰的瞳孔卻在瞬間收縮。

那個“外賣員”握著手機的右手手背上，露出一角清晰的、青黑色的紋身——那圖案，竟與之前《星耀加速》節(jié)目中，某個一閃而過的、撲克牌“Joker”圖案的贊助商商標，一模一樣！

是巧合？

那“外賣員”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注視，緩緩抬起頭。頭盔下的目光隔著小半個巷子，精準地落在他們身上。

沒有殺氣，沒有威脅，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但那冰冷的、如同打量物品般的注視，讓林辰和韓東瞬間如墜冰窟！

對方?jīng)]有采取任何行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確認什么，又仿佛只是在……等待。

這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注視，比直接的攻擊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無處不在。

甚至早已滲透到了最尋常的日常生活之中。

林辰猛地拉住幾乎要癱軟的韓東，用盡全力，拖著他踉蹌地退回小巷深處，撞開一扇虛掩著的、通往某棟老樓后院的破木門，不顧一切地躲了進去，將門死死抵住。

兩人靠在門后，心臟狂跳，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門外，巷口，那冰冷的注視似乎并未移開。

如同幽靈，如影隨形。

“晉升之日”……仿佛一張巨大的、正在緩緩收攏的網(wǎng)。

而他們，只是網(wǎng)中掙扎的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