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雙影共傘行

等我一起

子時(shí)的風(fēng)總帶著點(diǎn)穿堂而過的涼意，范無咎將最后一張符紙貼在廊柱上時(shí)，眼角的余光瞥見謝必安正站在檐下，月白色的衣袍被風(fēng)掀起一角，像團(tuán)將散未散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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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睡？”范無咎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朱砂的微涼，“今晚的陰氣重，別在外面待太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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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轉(zhuǎn)過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那雙總是含著點(diǎn)水汽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霸诘饶悖彼f，聲音清得像碎玉相擊，“符紙夠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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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范無咎應(yīng)了一聲，大步走到他身邊。兩人并肩站著，看庭院里那棵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搖晃，像誰在無聲地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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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住的這處舊宅，是很久以前就定下的地方。木質(zhì)的樓梯走起來會(huì)吱呀作響，墻角偶爾長(zhǎng)出青苔，卻比任何華麗的宅院都讓人安心。畢竟，這里只有他們兩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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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記得剛化形那會(huì)兒，謝必安總是牽著他的手，生怕他丟了似的。那時(shí)他性子躁，總愛往人多的地方闖，每次都是謝必安耐著性子把他找回來，用干凈的帕子擦去他臉上的灰，輕聲細(xì)語地說：“無咎，別亂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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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日子久了，換成范無咎處處留意著謝必安。他知道謝必安看似溫和，實(shí)則心里藏著太多事，有時(shí)會(huì)對(duì)著月亮發(fā)呆，一站就是大半夜。這時(shí)范無咎便不說話，只是默默陪在他身邊，遞上一杯溫好的茶，或者干脆拉著他回屋，把被子往他身上裹得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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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范無咎見謝必安又沒了動(dòng)靜，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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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低頭，看著兩人交疊在石階上的影子，忽然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范無咎手背上的一道淺疤——那是很多年前，為了護(hù)他，被惡靈的利爪劃到的。“想以前的事，”他說，“想我們第一次在這里落腳的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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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嗯”了一聲，反手握住他的手。謝必安的手總是涼的，像浸在溪水里，他便用自己的掌心裹著，一點(diǎn)點(diǎn)焐熱?！岸歼^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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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過去了。”謝必安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范無咎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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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霧了。白色的霧氣從院角漫過來，漸漸模糊了遠(yuǎn)處的樹影。謝必安往范無咎身邊靠了靠，衣袍的下擺蹭到一起，帶來微不可察的暖意?！坝悬c(diǎn)冷?！彼p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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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二話不說，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他肩上。那袍子帶著他的體溫，還有淡淡的艾草味——是他白天去后山采來熏屋子的。“進(jìn)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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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并肩走進(jìn)屋，范無咎點(diǎn)亮油燈，昏黃的光立刻填滿了整個(gè)房間。謝必安坐在桌邊，手指摩挲著范無咎披給他的袍子，上面有他熟悉的針腳——是范無咎自己縫的，針腳不算細(xì)密，卻格外扎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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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端來一盆熱水，放在他腳邊：“泡泡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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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低頭，看著他蹲在自己面前，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后抬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認(rèn)真。“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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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燙?！敝x必安搖搖頭，看著熱水漫過腳踝，暖意順著腳底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爬，心里也跟著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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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就蹲在那里，看著他的腳浸在水里，像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過了會(huì)兒，他忽然說：“明天去山下買些桂花糕吧，你上次說想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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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抬眼，撞進(jìn)他帶著點(diǎn)憨氣的認(rèn)真里，忍不住笑了：“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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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jié)u漸深了，霧氣在窗外聚了又散。謝必安躺在床上，聽著身邊范無咎平穩(wěn)的呼吸聲，覺得心里格外踏實(shí)。范無咎睡覺不老實(shí)，總愛往他這邊靠，這會(huì)兒胳膊正搭在他腰上，像只護(hù)食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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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輕輕動(dòng)了動(dòng)，把他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攏了攏，然后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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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過窗欞照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格子狀的光影。屋里很靜，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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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沒有驚濤駭浪，只有細(xì)水長(zhǎng)流的安穩(wěn)。就像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一個(gè)溫?zé)?，一個(gè)微涼，卻總能找到最舒服的姿態(tài)，彼此依偎著，走過一個(gè)又一個(gè)漫長(zhǎng)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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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xí)r，范無咎先醒了。他看著謝必安還在睡，長(zhǎng)長(zhǎng)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像停著兩只安靜的蝶。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起身，想去廚房煮點(diǎn)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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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喚：“無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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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回頭，看見謝必安坐起身，身上還穿著他那件帶著艾草味的外袍，頭發(fā)有些凌亂，眼神卻清明得很?！暗任乙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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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無咎笑了，走回去，伸手替他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昂茫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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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從窗縫里擠進(jìn)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溫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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