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的浪比記憶里更烈，拍在“鐵三角海鮮城”的臨時(shí)漁排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胖子新?lián)Q的花襯衫。他正舉著個(gè)大喇叭吆喝，嗓門蓋過海浪聲：“剛撈的石斑！胖爺親手做的！不好吃不要錢！”

吳邪靠在欄桿上，看著張起靈蹲在漁排邊緣，手里拿著根魚線，耐心地逗著水里的小丑魚。陽光把他的側(cè)臉曬成健康的麥色，手腕上的舊手鏈隨著動(dòng)作輕輕晃動(dòng)——這是胖子特意找匠人加固過的，說要讓它陪小哥到“天荒地老，斗倒無數(shù)”。

“天真，發(fā)什么呆呢？”胖子拋過來一瓶冰啤酒，“再不去幫襯生意，今晚就得啃面包了。”

吳邪接住啤酒，指尖剛碰到瓶身，就聽見漁排底下傳來“咔嗒”一聲輕響，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他探頭往下看，渾濁的海水里，似乎有個(gè)東西在閃著光，形狀像極了青銅鏡的碎片。

“有東西?！彼Я俗埰痨`的胳膊。

張起靈立刻站起身，黑金古刀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握在手里。胖子也湊過來，瞇著眼往水里瞅：“該不會是當(dāng)年海底墓里的寶貝被沖出來了吧？”

三人合力把那東西撈了上來——是塊巴掌大的青銅殘片，上面刻著的不是云雷紋，而是西沙海底墓常見的蛇眉銅魚圖案，殘片邊緣還纏著幾縷海草，草葉間沾著點(diǎn)暗紅色的粉末，聞著有股淡淡的腥甜，和共生體的黏液味道截然不同。

“這紋路……是汪藏海的手筆?！眳切坝眉埥聿恋舴勰?，殘片突然亮起微光，映出片熟悉的墓室——正是西沙海底墓里那個(gè)放著蛇眉銅魚的耳室，只是這次，耳室的石壁上多了行新刻的字：“共生非惡，執(zhí)念是劫，鏡碎重生，海藏真章?！?/p>

“汪藏海也知道共生體？”胖子咋舌，“這老小子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殘片的光芒越來越亮，映出的畫面開始移動(dòng)，最終停在耳室角落的一個(gè)暗格前。暗格里放著個(gè)陶罐，罐口封著蠟，蠟上蓋著個(gè)小小的印章，圖案是只銜著青銅鏡的蛇。

“這是……他留下的后手？”吳邪盯著陶罐，“難道共生體的起源，比西王母族還早？”

張起靈突然指著殘片邊緣，那里有個(gè)極小的刻痕，是個(gè)“海”字。他低頭看向海面，遠(yuǎn)處的礁石群在陽光下拉出長長的陰影，陰影的形狀，竟和殘片上的蛇眉銅魚圖案重合。

“在那兒。”他言簡意賅。

租船的老漁民說，那片礁石群叫“蛇銜鏡”，傳說底下壓著只巨大的海蛇，每到月圓就會浮出水面，嘴里銜著面能照見前世的鏡子。

“這不就是現(xiàn)成的線索嗎？”胖子拍著大腿，“今晚月圓，正好去探探?！?/p>

入夜后，三人駕著小船靠近礁石群。月光灑在海面上，真的像鋪了層碎銀，礁石的陰影里，果然有個(gè)洞口在隱隱發(fā)光，洞口的石壁上，刻著和殘片上一樣的蛇銜鏡圖案。

“進(jìn)去看看?！眳切按蝾^鉆進(jìn)洞口，里面是條狹窄的水道，巖壁上布滿了小孔，每個(gè)孔里都嵌著塊小小的青銅片，合起來正是一面完整的鏡子，鏡面映出的，是他們?nèi)舜丝痰臉幼?，只是鏡中的“吳邪”手里，拿著的不是工兵鏟，而是汪藏海的日記本。

“鏡中鏡？”胖子嘖了一聲，“汪藏海這老狐貍，玩的比共生體還花?！?/p>

水道盡頭是間石室，石室中央的石臺上，放著個(gè)和殘片映出的一模一樣的陶罐。吳邪剛要伸手去拿，鏡面突然劇烈晃動(dòng)，鏡中的“張起靈”突然抽出古刀，對準(zhǔn)了鏡外的他們，而鏡中的“胖子”，正舉著個(gè)雷管，笑得一臉詭異。

“又是幻象？”胖子握緊工兵鏟，“胖爺我才不上當(dāng)！”

“不是幻象?！睆埰痨`盯著鏡面，“是可能性。”

鏡中的影像漸漸清晰，他們看見另一個(gè)時(shí)空的“鐵三角”——因?yàn)闊o法信任彼此，被汪藏海留下的機(jī)關(guān)困住，最終被石壁里鉆出的海蛇吞噬。而那個(gè)陶罐，在他們死后自動(dòng)打開，里面流出的不是共生體的種子，而是汪藏海的手札，上面寫著：“最可怕的不是共生，是人心的裂痕?！?/p>

吳邪突然明白，汪藏海早就看透了共生體的本質(zhì)——它只是放大了人心的弱點(diǎn)，真正能毀掉一切的，是猜忌與背叛。

他看向身邊的張起靈和胖子，兩人也正看著他，眼神里沒有絲毫猶豫。吳邪笑了，伸手拿起石臺上的陶罐，鏡面里的幻象瞬間消散，那些嵌在巖壁上的青銅片紛紛落下，拼出一行字：“信則立，疑則破。”

陶罐里沒有種子，只有半塊蛇眉銅魚，和一張汪藏海年輕時(shí)的畫像。畫像背面寫著：“吾觀西王母共生之術(shù)，知其利亦知其弊，故留此鏡，非為封印，實(shí)為警醒——人心齊，縱鬼神亦能共事；人心散，縱手足亦成陌路?！?/p>

離開礁石群時(shí)，天邊已經(jīng)泛白。吳邪把蛇眉銅魚收好，青銅殘片在他掌心漸漸失去光芒，最后化作普通的銅片，被他隨手扔進(jìn)海里。

“看來汪藏海比我們想的通透?！迸肿哟蛑?，“說白了，啥共生體啥青銅鏡，都不如咱哥仨靠譜?！?/p>

張起靈沒說話，只是往吳邪手里塞了顆貝殼，貝殼內(nèi)壁的紋路，像極了“長相守”青銅片上的云雷紋。

小船駛回漁排時(shí)，胖子的海鮮排檔已經(jīng)熱鬧起來。吳邪看著張起靈幫著漁民起網(wǎng)，看著胖子唾沫橫飛地跟客人吹噓自己的“盜墓傳奇”，突然覺得，汪藏海留下的警醒或許多余了。

畢竟，有些羈絆，從來不需要青銅鏡映照，也不需要蛇眉銅魚見證。

就像此刻的陽光，就像眼前的海浪，就像身邊這兩個(gè)吵吵鬧鬧的人——真實(shí)得，不需要任何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