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證后的第五天，何嘉在何家老宅的書房見了父親。紅木書桌后，何振明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指尖叩了叩紙面——是封氏集團(tuán)東南亞碼頭的合作草案，邊角處用紅筆圈了“需封景夜親筆簽字”的字樣。

“下周封家有場私人酒會，你陪景夜去。”何振明的聲音沒溫度，“記住你的身份，何家的女兒，封家的少夫人，別搞砸了。”

何嘉捏著文件的指尖泛白，金色瞳孔垂著，沒看父親的臉。她早知道這場婚姻的用處——何家要封家的資源，封家要何家的人脈，她是中間最體面的籌碼?！爸懒恕！彼龖?yīng)得平靜，轉(zhuǎn)身出門時，撞見站在走廊盡頭的林薇。

林薇是愛爾蘭貴族林家的真千金，金發(fā)卷成松散的大波浪，穿一身牛油果綠的休閑西裝，手里還拎著給何嘉帶的馬卡龍——是何嘉喜歡的海鹽口味。見她出來，林薇立刻迎上去，聲音壓得低：“又被叔叔施壓了？”

何嘉沒說話，只把文件往身后藏了藏。林薇眼尖，掃到“封氏集團(tuán)”的抬頭，立刻懂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行了，別愁眉苦臉的。晚上陪我去銅鑼灣那家新開的日料店，我請客?！?/p>

她太懂何嘉——從八歲何嘉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裙子進(jìn)何家，別的傭人嫌她土氣，只有剛隨父母來香港探親的林薇，蹲下來給她遞了塊草莓蛋糕；后來何嘉學(xué)語言、學(xué)商戰(zhàn)，林薇總在她熬夜刷題時，悄悄把熱牛奶放在她桌角。這么多年，何嘉在外是冷靜自持的何家大小姐，只有在林薇面前，才敢泄露出半分疲憊。

當(dāng)晚的日料店在頂樓，落地窗外能看見維多利亞港的夜景。何嘉剛咬了口馬卡龍，手機(jī)就響了——是陌生號碼，接起來，封景夜的聲音傳過來，冷得像淬了冰：“明晚七點(diǎn)，我讓司機(jī)去你公寓樓下接你，封家的酒會。”

“知道了?！焙渭螒?yīng)道。

電話那頭頓了兩秒，沒掛，也沒再說話。何嘉握著手機(jī)，聽見那邊傳來鋼筆寫字的沙沙聲，還有助理低聲匯報工作的聲音——顯然是在忙，打這通電話，不過是履行聯(lián)姻夫妻的基本義務(wù)。她等了幾秒，主動說：“沒別的事，我先掛了?！?/p>

“嗯?！狈饩耙沟穆曇魶]起伏，隨即掛了電話。

林薇看著她把手機(jī)放回桌上，挑眉：“封景夜？對你還是這么冷淡？”

“本來就是聯(lián)姻?！焙渭尾嫫鹨粔K三文魚，語氣平淡，“他盡他的義務(wù)，我做我的事，挺好?！?/p>

林薇卻不贊同，戳了戳她的手背：“再冷淡也是你丈夫。下周不是你們‘蜜月’？封家老爺子不是安排你們?nèi)ヱR爾代夫？你總得試試——”

“試什么？”何嘉抬眼，金色瞳孔里沒什么情緒，“試他會不會愛上我？沒必要?！?/p>

她心里清楚，父親要的是封景夜的簽字，是兩家的合作，不是她的感情?？闪洲闭f得對，馬爾代夫那趟，是她唯一能“靠近”封景夜的機(jī)會——不是為了感情，是為了何家。

第二天晚上七點(diǎn)，黑色勞斯萊斯準(zhǔn)時停在何嘉公寓樓下。司機(jī)替她拉開車門時，她看見封景夜坐在后座，穿著黑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手表。他沒看她，低頭看著手里的平板，屏幕上全是英文報表。

何嘉坐進(jìn)去，刻意和他隔了半個座位的距離。車?yán)餂]開音樂，只有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聲。她偏頭看向窗外，看見街對面有個賣烤紅薯的老伯，正彎腰給一個小女孩裝紅薯——像極了她八歲時，在貧民窟巷口，攥著母親給的一塊錢，蹲在烤紅薯攤前舍不得買的樣子。

“想吃？”

忽然，封景夜的聲音響起。何嘉回頭，看見他終于抬了頭，琥珀藍(lán)的瞳孔掃過窗外，又落回她臉上，沒什么溫度，卻也不算冷漠——是那種對“陌生人”的禮貌詢問。

“不用?！焙渭瘟⒖淌栈啬抗猓匦驴聪虼巴?。

封景夜沒再說話，低頭繼續(xù)看平板。直到車開到酒會場地——封家在半山腰的別墅，他才收起平板，率先下車，沒等她，也沒扶她，只在門口等了兩秒，等她跟上來，才一起往里走。

酒會上全是港澳的權(quán)貴，看見他們過來，立刻有人圍上來?！胺饪?，何小姐，郎才女貌??！”一個富商舉著酒杯湊過來，眼神落在何嘉身上，帶著點(diǎn)打量。何嘉剛要開口，封景夜卻先一步擋在她身前，語氣平淡卻帶著壓迫感：“王總，聊合作可以，盯著我太太看，不太禮貌。”

那富商愣了下，立刻賠笑：“是我失言，封總別介意?！?/p>

何嘉站在封景夜身后，看著他寬厚的背影——他很高，189的身高擋得她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稱她“太太”，也是第一次替她解圍。不是溫柔，更像一種領(lǐng)地意識——她是他的聯(lián)姻對象，是封家的少夫人，只有他能“處置”，別人不能冒犯。

后來有人拉著封景夜聊項目，何嘉趁機(jī)走到露臺透氣。剛站定，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封景夜，回頭卻看見一個穿米白色西裝的男人。

男人很高，眉眼溫和，手里端著兩杯香檳，看見她，笑了笑：“何小姐，介意我借個位置嗎？”

何嘉沒認(rèn)出來，卻也禮貌點(diǎn)頭：“請便?！?/p>

男人把其中一杯香檳遞給她，聲音很輕：“我叫陳停安?！?/p>

何嘉接過杯子，指尖剛碰到杯壁，忽然頓住——陳停安？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里聽過，又好像沒有。她抬眼看向他，男人的眼神很溫和，落在她臉上時，帶著點(diǎn)她看不懂的熟稔，卻又不冒犯。

“剛才在里面，看見封總護(hù)著你?！标愅０矝]提別的，只笑著指了指里面，“何小姐和封總，看著很般配?！?/p>

何嘉扯了扯嘴角，沒接話。她不擅長和陌生人聊這種話題，剛想找借口離開，就看見封景夜從里面走出來，目光直直落在她和陳停安身上——琥珀藍(lán)的瞳孔里沒什么表情，卻莫名讓她覺得，他好像有點(diǎn)不高興。

陳停安也看見封景夜了，主動抬手打招呼：“封總?！?/p>

封景夜沒理他，徑直走到何嘉身邊，語氣是慣常的冷淡：“該回去了?！?/p>

何嘉點(diǎn)頭，對陳停安說了句“失陪”，就跟著封景夜往外走。路過陳停安身邊時，她聽見陳停安低聲說了句“小心點(diǎn)”——聲音很輕，像提醒，又像叮囑。她回頭看了一眼，陳停安站在露臺上，手里捏著空酒杯，眼神落在她身上，溫和里藏著點(diǎn)她讀不懂的情緒。

回去的車上，封景夜又恢復(fù)了沉默，低頭看著平板。何嘉靠在車窗上，想起陳停安的眼神，還有那句“小心點(diǎn)”——她確定自己不認(rèn)識他，可他看她的樣子，好像早就認(rèn)識她很多年。

“下周去馬爾代夫?！焙鋈唬饩耙归_口，打破了沉默，“老爺子安排的，你準(zhǔn)備一下。”

何嘉回神，看向他：“多久？”

“一周?！彼^也沒抬，“行程助理會發(fā)給你?！?/p>

還是履行義務(wù)的語氣，沒半點(diǎn)期待。何嘉應(yīng)了聲“知道了”，重新看向窗外——馬爾代夫，那是父親讓她“攻略”封景夜的第一站。她捏了捏掌心，指甲陷進(jìn)肉里，沒覺得疼，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八歲那年，剛被接到何家，站在巨大的客廳里，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