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的日子像被調快了的時鐘,課程、社團、新生活動填滿了沈夕桐的日程。她抱著江岫白送的吉他去吉他社報道時,林宇眼睛亮了亮:“這琴真好看,在哪買的?”
“朋友送的。”沈夕桐指尖拂過琴箱上的梧桐葉刻痕,嘴角帶著不自覺的笑意。
林宇沒再多問,只是笑著把她拉到角落:“上次教你的和弦練得怎么樣了?我聽聽。”
沈夕桐坐下彈奏,《夏日風》的旋律在活動室里流淌。剛彈到副歌,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她抬頭望去,江岫白站在那里,手里捏著社團報名表,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江岫白?你也來報名?”林宇率先打招呼,“快進來,正好缺個負責設備的?!?/p>
江岫白點點頭,走到報名臺填表格。沈夕桐看著他寫字的側臉,忽然想起初中時他總愛在她的練習冊上涂鴉,那時的字跡張揚,如今卻多了幾分沉穩(wěn)。
“剛才彈得不錯,”他填完表走過來,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比我哼的好聽。”
沈夕桐的臉頰發(fā)燙,低頭撥了個和弦:“還沒練熟?!?/p>
“我可以陪你練,”江岫白的目光落在吉他上,“反正我負責設備,每天都能來活動室?!?/p>
從那天起,吉他社的活動室里多了道特別的風景。沈夕桐坐在靠窗的位置練琴,江岫白就在旁邊調試音響,偶爾抬頭看她一眼,目光相遇時,又會像少年時那樣慌忙移開。林宇看出了端倪,卻很識趣地沒點破,只是偶爾在沈夕桐練錯時喊江岫白:“哎,你不是懂點樂理嗎?過來教教她?!?/p>
江岫白便會走過去,彎腰指出她的指法,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著洗過的白襯衫清香。沈夕桐的指尖總會因此僵硬,惹得他低笑:“專心點,沈同學?!?/p>
十月末的社團聯(lián)展,林宇提議三人合奏《夏日風》。“夕桐主唱,我彈主音吉他,江岫白……你打節(jié)拍?”
江岫白愣了愣,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腿。沈夕桐連忙說:“他可以彈節(jié)奏吉他,我見過他練,很穩(wěn)?!?/p>
其實她沒見過,只是不想讓他因為腿傷覺得被排斥。江岫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點頭應下:“我可以試試?!?/p>
排練的日子里,江岫白練得格外認真。他的左手還不太靈活,按和弦時總會疼得皺眉,卻從不說累。沈夕桐看在眼里,每天都會帶塊熱毛巾給他:“敷敷手,能舒服點。”
江岫白接過毛巾時,指尖偶爾碰到她的,兩人都會像觸電似的縮回,然后相視一笑,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暖意。
聯(lián)展那天,后臺的鏡子映出三人的身影。沈夕桐穿著淡藍色連衣裙,江岫白的白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那是車禍時留下的。林宇笑著打圓場:“緊張嗎?等會兒臺下可有不少系花來看呢?!?/p>
沈夕桐搖搖頭,目光落在江岫白的左手上。他的指關節(jié)因為反復練習有些發(fā)紅,卻依舊穩(wěn)穩(wěn)地握著吉他。
“別擔心,”江岫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聲說,“我沒問題?!?/p>
舞臺燈光亮起時,沈夕桐的心跳漏了一拍。前奏響起,她看著身邊的江岫白,他正專注地撥弦,側臉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唱到副歌部分,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在課間跑調哼唱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一曲終了,臺下掌聲雷動。三人鞠躬謝幕時,江岫白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沈夕桐臉上,眼里的光比舞臺燈還要亮。
聯(lián)展結束后,林宇拍著江岫白的肩膀:“可以啊你,深藏不露?!庇洲D頭對沈夕桐說,“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p>
月光下的校園格外安靜,銀杏葉在腳下沙沙作響。沈夕桐抱著吉他,和江岫白并肩走在林道上,誰都沒說話,卻不覺得尷尬。
“你的手沒事吧?”她終于打破沉默。
“沒事,”江岫白活動了下手指,“比復健輕松多了?!?/p>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路燈的光暈落在他發(fā)梢:“沈夕桐,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很久了。”
沈夕桐的心跳驟然加速,握緊了吉他背帶。
“初中轉學那天,我其實想跟你說,”江岫白的聲音有些發(fā)啞,目光卻很堅定,“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想跟你一起看珠江夜景,想聽你彈一輩子吉他的那種喜歡。”
他頓了頓,補充道:“車禍的時候,我口袋里還揣著給你寫的信,說等你考上大學,就……”
話沒說完,就被沈夕桐踮起腳尖抱住了。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能聽見他擂鼓般的心跳?!拔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都知道?!?/p>
知道他藏在信里的惦念,知道他昏迷時的掙扎,知道他復健時的倔強,知道他所有沒說出口的喜歡。
江岫白愣了愣,隨即用右手緊緊回抱住她,左手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的后背,像是捧著失而復得的珍寶。“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p>
“不久,”沈夕桐在他懷里搖搖頭,“只要是你,多久都值得?!?/p>
月光穿過銀杏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吉他社活動室的琴聲,還是那首熟悉的《夏日風》,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動聽。
從那天起,南江大學的校園里多了對形影不離的身影。他們會一起去圖書館,沈夕桐讀詩詞,江岫白看樂理書;會一起去食堂,他幫她挑出不愛吃的香菜,她幫他擦去嘴角的醬汁;會一起在傍晚的操場散步,他慢慢走,她陪著他,誰都不催。
江岫白的腿漸漸好轉,偶爾還能陪沈夕桐打場羽毛球,雖然動作還有些遲緩,卻笑得像個孩子。沈夕桐的吉他彈得越來越熟練,總能在他復健累了的時候,彈首溫柔的曲子給他聽。
寒假回家時,陳瑤看著并肩走來的兩人,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有事!快,欠我的飯該兌現(xiàn)了!”
江岫白撓撓頭,把菜單遞給沈夕桐:“你點,我請客。”
沈夕桐笑著點了糖醋里脊——那是他初中時最愛搶著吃的菜。
窗外的梧桐葉落了又綠,南方的夏天總是來得很早。在一個蟬鳴聒噪的午后,江岫白拿著兩張珠江夜游的船票找到沈夕桐:“還記得我說過要請你去珠江邊散步嗎?”
沈夕桐看著船票上的日期,正是他們初中畢業(yè)那天。她笑著點頭:“記得?!?/p>
夜游的船上,江岫白站在甲板上,指著遠處的燈火:“你看,像不像我給你寄的明信片上的樣子?”
“像?!鄙蛳ν┛吭谒缟希粗褂吃谒锏男枪?,“比明信片上的好看?!?/p>
江岫白握緊她的手,指尖劃過她無名指上的淺淺戒痕——那是她練琴磨出的繭子。“沈夕桐,”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等畢業(yè),我們就結婚吧?!?/p>
沈夕桐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望進他眼里,那里有星光,有銀杏葉,有梧桐影,有他們所有走過的時光。她用力點頭,聲音帶著哽咽:“好。”
晚風吹拂著他們的頭發(fā),帶著江水的潮氣和淡淡的花香。遠處傳來隱約的吉他聲,還是那首《夏日風》,旋律溫柔,像在訴說著一個關于等待、重逢與相守的故事。
那些蟬鳴里的約定,那些信紙上的惦念,那些寒冬里的守望,終究在盛夏的晚風里,開出了最甜的花。而屬于他們的旋律,才剛剛奏響最華彩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