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我蹲在電梯井里,血還在往下滴。一滴一滴,像是誰在敲打我的太陽穴。
蘇婉兒跑了。她把我推進這里,自己朝著反方向去了。我能聽見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還有那些鎖鏈拖地的聲響越來越近。
我摸了摸臉,手上全是血。不知道是誰的。頭頂傳來金屬碰撞的巨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到了地上。
我低頭看著手里的U盤。它還燙著。半年前的事一幕幕涌上來:陳默站在實驗室里調(diào)試設(shè)備,我坐在角落看書,窗外下著雨。那天他說要給我看個好東西,說能讓我永遠(yuǎn)活著。
結(jié)果呢?濃煙,爆炸,還有他最后那個笑。
電梯井深處的轟鳴聲突然停了。四周安靜得嚇人。我屏住呼吸,聽見頭頂傳來腳步聲——很重,一步一步踩在鋼纜上。
我縮成一團,貼著墻壁。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流。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握緊U盤,指甲掐進掌心。
“林晚。”一個聲音從上面?zhèn)鱽?。很低沉,帶著電流雜音。
是那個男人。和陳默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我抬頭,看見紅光中他的臉忽明忽暗。他手里還拿著那支注射器,銀光閃閃的液體在紅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你不該回來?!彼f,“更不該帶走這個?!?/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另一只手拿著個空的接口槽。那是插U盤的地方。
“你知道嗎?”他慢慢往下爬,“為了維持你的意識,他用了多少數(shù)據(jù)?”
我沒有說話。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整整三年?!彼穆曇粲悬c沙啞,“每天都在修改程序,就為了讓你過得真實一點??赡闫宦犜挕!?/p>
我咬住嘴唇。鐵銹味在嘴里彌漫。
“你知道他最后悔什么嗎?”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不是沒救活你,而是……讓你看見了真相?!?/p>
我閉上眼。腦海中閃過陳默的臉。他總是低著頭寫東西,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眼神溫柔得讓人想哭。
“他不想讓你痛苦?!蹦腥死^續(xù)說,“可你非要查,非要問,非要……”
話沒說完,我聽見一聲悶響。男人的身體突然晃了一下。他手里的注射器掉下來,擦著我耳邊砸在地上。
玻璃碎了。銀色液體濺到我腿上,燙得我倒吸冷氣。
“跑!”是蘇婉兒的聲音。
我抬頭,看見她正死死抱住男人的腿。她的病號服已經(jīng)被血浸透,脖頸處的植入器露在外面,閃著微弱的藍(lán)光。
我抓住鋼纜往上爬。手被燙得生疼,但我顧不上停下。身后傳來扭打聲,還有金屬碰撞的巨響。
電梯井里的燈光忽明忽暗。我爬過一個檢修口時,看見墻上有個箭頭,寫著“B區(qū)終端”。
蘇婉兒說要去地下三層用U盤打開B區(qū)終端。我記得她說的話。
我繼續(xù)往上爬,直到看見一個通風(fēng)口。我用力推開柵欄,鉆了進去。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遠(yuǎn)處有微弱的藍(lán)光。我往前爬,聽見下面?zhèn)鱽砟腥说呐穑骸白プ∷e讓她去B區(qū)!”
我不知道B區(qū)有什么,但既然他們這么怕我去,那就一定要去。
通風(fēng)管道很長。我爬得手臂發(fā)麻,終于看見一個出口。我小心地往下看,是個走廊。墻上的指示牌寫著“地下三層”。
我跳下去,腳剛落地就聽見腳步聲。很多人,由遠(yuǎn)及近。
我貼著墻邊往里走。走廊盡頭有扇門,上面寫著“B區(qū)終端”。我跑過去,卻發(fā)現(xiàn)門鎖著。
怎么辦?我摸出U盤,想著能不能用它開門。剛靠近門,警報聲又響了。
門開了條縫。我看見里面站著一個人,穿著白大褂。臉被陰影遮住了。
“進來?!彼f。
我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房間里全是屏幕,閃爍著各種數(shù)據(jù)。
“你是誰?”我問。
他轉(zhuǎn)過身。我愣住了。
是陳默。
不,不是。他比記憶里的陳默老很多,眼角有了細(xì)紋,眼神也不一樣。但那張臉,真的是陳默。
“你……”我說不出話。
他走到控制臺前,按下幾個按鈕。屏幕突然切換,跳出一個熟悉的畫面——是我們學(xué)校的操場。
“你還記得那天嗎?”他問,“你說想永遠(yuǎn)留在學(xué)校。”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躺在病床上,跟他說要是能一直待在學(xué)校就好了。他還笑話我,說等我好了就能回去了。
“后來呢?”我聲音發(fā)抖。
“后來你出了事?!彼f,“我們找到了你的腦電波,把你意識數(shù)據(jù)化了?!?/p>
“所以……現(xiàn)在這個世界是假的?”
“對,也不對?!彼D(zhuǎn)身看著我,“這是基于你記憶構(gòu)建的世界,但所有數(shù)據(jù)都是真實的。你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可能發(fā)生的現(xiàn)實?!?/p>
我靠在墻上,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那你呢?”我問,“你是真的嗎?”
他笑了,笑容和陳默一模一樣:“我是他的意識碎片。為了維持你,他把自己分成了無數(shù)份。”
我忽然明白了蘇婉兒說的話。陳默不是死了,是散了。散在每一個代碼里,每一行數(shù)據(jù)中。
“為什么?”我問,“為什么不讓我知道真相?”
“因為你不想知道。”他說,“你寧愿活在假象里,也不愿面對失去一切的事實?!?/p>
我沉默了。他說得對。我真的不想醒來,不想面對沒有他們的世界。
警報聲突然變急。男人的表情變了:“他們找到這里了。”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把U盤接過去。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在抖。
“聽著?!彼f,“這個U盤里有原始備份。你可以選擇重啟,重新開始?;蛘摺?/p>
“或者什么?”
“或者去地下五層?!彼f,“那里有真正的答案?!?/p>
門突然被撞開。我回頭,看見幾個穿防護服的人沖進來。
男人把我推向一個傳送裝置:“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表象?!?/p>
我跌進傳送艙。最后一眼,看見他舉起U盤,擋在門口。
光芒一閃,我消失了。
\[未完待續(xù)\]我摔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腦袋嗡嗡作響。傳送艙的門已經(jīng)不見了,四周只有灰蒙蒙的墻壁,像是生銹的鐵皮。
空氣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燒焦的塑料混著消毒水。我扶著墻站起來,腿上的傷口還在滲血,銀色液體留下的痕跡像條發(fā)光的蚯蚓。
前面有扇門,和B區(qū)那扇一模一樣,但上面的牌子寫著“地下五層”。我走過去,發(fā)現(xiàn)門沒鎖。
推開門,里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摸著墻往前挪,指尖碰到什么東西,滑滑的,像是蜘蛛網(wǎng)。
突然亮起一盞燈。慘白的光束打在我臉上,我瞇著眼看過去,發(fā)現(xiàn)墻上全是玻璃管。里面漂浮著人的輪廓,像胚胎一樣蜷縮著。
我的胃一陣抽搐。
“歡迎來到檔案室?!币粋€聲音說。
我猛地轉(zhuǎn)身。角落里坐著個女人,穿著和我一樣的校服。她手里捧著本破舊的筆記本,封面燙金的字已經(jīng)模糊了。
“你是誰?”我問。
她抬起頭,露出半張臉。右眼是機械的,閃著紅光。
“我是第一個?!彼f,“也是最后一個?!?/p>
我走近幾步。她脖子上有道傷疤,從下巴一直延伸到鎖骨。不是植入器的位置,更像是……刀疤。
“第一個什么?”我問。
她合上筆記本:“第一個被上傳意識的人?!?/p>
我愣住了。
“陳默沒有告訴你吧?”她冷笑,“他把所有不聽話的都藏在這里?!?/p>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玻璃管。里面的輪廓動了一下。不是錯覺,是真的動了。
“他們還活著?!彼f,“只是醒不來。”
走廊傳來腳步聲。很輕,但越來越近。
女人站起身,把我推向另一扇門:“去控制室。那里有你想找的答案?!?/p>
我抓住她的胳膊:“等等!蘇婉兒呢?”
她的眼神變了:“她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p>
門開了條縫,我被推進去。身后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趴在門口,透過縫隙往外看。幾個穿防護服的人沖進來,圍住女人。她站在原地,沒有反抗。
我轉(zhuǎn)身往走廊深處跑。墻上標(biāo)著“控制室”三個字,箭頭指向更深處。
走廊盡頭的門虛掩著。我推開門,看見滿屋子的屏幕。和B區(qū)終端差不多,但這里的畫面不一樣。
全是我的畫面。從小到大的,甚至有些我都不記得的事。
我在病床上睡覺的畫面突然放大。畫面外傳來對話聲:
“確定要上傳嗎?她還沒死。”
“必須現(xiàn)在做。她的腦電波開始衰減了?!?/p>
“可是……這是違法的。”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畫面切換。實驗室爆炸那天,我躺在地上,聽見有人喊:“快上傳!還有心跳!”
我捂住耳朵。那些話太真實了,像是就在我耳邊響起。
屏幕突然全部熄滅。一個身影從陰影里走出來。
“你終于來了。”他說。
是陳默。這次是真的。和記憶里一樣年輕的陳默。
“你是……復(fù)制體?”我問。
他搖頭:“我是原始數(shù)據(jù)?!?/p>
“那你為什么要……”
話沒說完,整個房間開始震動。警報聲比之前更尖銳。
陳默的表情變得焦急:“沒時間解釋了。你必須做個選擇?!?/p>
“什么選擇?”
他遞給我一個小小的黑色裝置:“插進太陽穴,就能看到真相?;蛘摺?/p>
“或者什么?”
“或者讓這一切繼續(xù)循環(huán)?!?/p>
墻上的屏幕突然亮起。我看到無數(shù)個自己,在不同的世界里重復(fù)著同樣的故事。
“每一次重啟,都會消耗更多數(shù)據(jù)?!彼f,“很快,連我也會消失。”
我看著他。他的臉開始閃爍,像是信號不良的老電視。
“為什么是我?”我問,“為什么不能是別人?”
他笑了,眼神溫柔:“因為你最怕醒來?!?/p>
震動越來越劇烈。天花板開始掉下碎片。
“快決定!”他喊。
我把裝置握得更緊。手心全是汗。
這時,門被撞開。那個和陳默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沖進來,手里拿著槍。
“別讓她插進去!”他大喊。
我后退幾步,背靠墻。男人舉槍瞄準(zhǔn)我。
“對不起。”他說,“我必須這么做?!?/p>
槍響的瞬間,我看到了陳默的表情。他閉上了眼睛。
劇痛傳來。但我還能感覺到手里的裝置。
男人瞪大眼睛,嘴角溢出血。他的槍掉落,人也慢慢倒下。
陳默站在他身后,手里握著一根電線。
“走。”他說,“還有最后一道門?!?/p>
我跟著他穿過控制室。后面有扇不起眼的小門,上面貼著“緊急出口”。
門后是一段向下的樓梯。黑暗中,我聽見他在說話:
“你知道為什么選這個實驗室做載體嗎?”
我沒有回答。
“因為這是她最后待過的地方?!彼f,“也是我們開始的地方?!?/p>
“誰?”我問。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另一個你。”
樓梯盡頭有扇透明的門。我透過玻璃看見里面是個巨大的房間,中間懸浮著一個發(fā)光的容器。
里面躺著一個女孩。長發(fā),白裙子。
我。
“歡迎回家。”陳默說。
容器的蓋子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