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陰冷仿佛滲入了骨髓。陳雪攙扶著林默,每一步都踩在黏膩濕滑的污水里,發(fā)出令人不安的聲響。遠處隱約傳來的排水轟鳴,在這巨大的地下迷宮中扭曲成怪異的回響,敲打著他們早已緊繃的神經(jīng)。
“就快到了……”陳雪低聲說,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她根據(jù)老鬼提供的簡陋地圖和這一路艱難行進的距離判斷,那個被稱為“零號船塢”的入口應(yīng)該就在這片區(qū)域附近。
林默沒有回應(yīng),只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陳雪立刻察覺到他身體的瞬間僵硬,他幾乎將全部體重都壓在了她身上,額頭再次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又來了?”她急切地低聲問,心臟猛地揪緊。這一路上,林默與那座恐怖“熔爐”的共鳴發(fā)作了數(shù)次,每一次都比他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更讓她恐懼。那是一種她無法觸及、無法分擔(dān)的痛苦,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遙遠的地方撕扯他的靈魂。
林默艱難地點了點頭,牙關(guān)緊咬,試圖靠自己的力量站穩(wěn),但身體的顫抖卻出賣了他。“……這次……更清晰……”他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像有很多針……同時刺進腦子里……有很多……聲音在叫……”
陳雪扶著他靠向一旁冰冷粗糙的混凝土管壁,讓他緩緩坐下。她蹲在他面前,用袖子小心地擦去他額頭的冷汗,自己的手指卻冰涼得厲害。看著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一種深切的無力感和恐懼攥住了她。她害怕下一個瞬間,林默就會像老鬼描述的那些人一樣,被徹底抽空,或者……更糟。
但就在這時,林默忽然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指向黑暗通道的某個方向?!澳沁叀彼⒅凵褚蛲纯喽行o散,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絲感知到的確定,“……有東西……能量的流動……不一樣……很微弱……但和‘熔爐’有關(guān)……”
陳雪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有更深的黑暗和一片被巨型閥門半掩的、銹蝕得更厲害的管道口,看起來早已廢棄多年,甚至被厚厚的苔蘚和不明污物覆蓋。若不是林默指出,她絕不會多看一眼。
信任壓過了疑慮。陳雪沒有絲毫猶豫,她仔細(xì)檢查了那個管道口。閥門銹死得厲害,憑他們的力量絕無可能打開。但她注意到,閥門底部與地面相接的地方,銹蝕似乎特別嚴(yán)重,甚至有一個不起眼的破損缺口,剛好能容一人勉強匍匐鉆入。缺口邊緣的痕跡看起來……不完全是自然腐蝕,倒像是什么東西被長期拖拽摩擦形成的?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閃過。
“在這里等我,千萬別睡過去!”陳雪叮囑林默,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她從他腰間抽出匕首,又將山貓給的那個微光熒光棒折亮,塞進他手里?!澳弥@個,如果有危險,就用力晃它!”
不等林默回應(yīng),她已毅然俯身,毫不猶豫地鉆進了那個狹窄、布滿黏滑未知物的缺口。
管道內(nèi)部比想象中更加逼仄,空氣混濁不堪,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略帶甜腥的化學(xué)藥劑殘留氣味。每前進一寸都異常艱難,衣物被勾破,裸露的皮膚被粗糙的銹蝕金屬劃出細(xì)小的血痕。但陳雪咬緊牙關(guān),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路,帶林默離開這該死的下水道,找到那個入口!
微光熒光棒的光線在絕對的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區(qū)域。忽然,光線掃過管道內(nèi)壁某處時,陳雪猛地停住了動作。
那里有一片區(qū)域的苔蘚被蹭掉了,露出下面相對干凈的金屬表面。而就在那片金屬上,刻著幾個極其細(xì)微、幾乎與銹痕融為一體的符號!
她的心臟驟然狂跳起來。那是“啟辰科技”內(nèi)部使用的一種極其冷門的、用于標(biāo)記高?;驈U棄實驗區(qū)域的簡化標(biāo)識!其中一個符號,她曾在鄭雄書房的某份絕密檔案附件角落見過,旁邊標(biāo)注的意思是“低優(yōu)先級廢棄通道,生物污染風(fēng)險”!
恐懼瞬間襲來——生物污染風(fēng)險!但緊隨其后的,是一種絕境中迸發(fā)的、冰冷的智慧火花!
鄭雄是個極其自負(fù)且追求效率的人,他信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善于利用人的心理盲區(qū)。他會不會反其道而行,將某個早期或應(yīng)急用的入口,偽裝成連自己員工都會下意識避開的高危廢棄點?而這條管道內(nèi)壁那不同尋常的摩擦痕跡……是不是意味著,其實一直有“東西”在使用這條通道?
這個推測大膽而瘋狂,卻讓她看到了一線生機。她強壓下嘔吐的欲望,更加仔細(xì)地探查前方。果然,在爬行大約十米后,她發(fā)現(xiàn)管道側(cè)壁有一塊巨大的銹蝕擋板,幾乎與管壁融為一體,但仔細(xì)看去,能發(fā)現(xiàn)邊緣有極其細(xì)微的、規(guī)則的非自然縫隙。她用力推了推,紋絲不動。
她沒有放棄,指尖沿著縫隙一點點摸索。就在她以為判斷失誤時,指尖忽然觸碰到一個極其隱蔽的、微微凸起的圓形金屬塊,上面似乎有極細(xì)微的刻紋。她立刻用匕首小心地刮掉上面的污垢——那不是一個按鈕,而是一個微型生物識別傳感器!樣式古老,幾乎被銹跡完全覆蓋,但確實是“啟辰”近十年前用過的一款舊型號!
她的呼吸幾乎停止。需要權(quán)限識別!他們怎么可能有權(quán)限?!
絕望再次涌上心頭。然而,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目光無意間落在自己滿是污漬的手上——林默的血!剛才扶他時,他手臂傷口滲出的鮮血沾染在了她的手掌和袖口。
一個更加瘋狂的念頭撞進她的腦海!
林默是特殊的“鑰匙”,他的血液、他的生物信息,會不會就是權(quán)限本身?!鄭雄那個瘋子,會不會直接把“鑰匙”本身作為最高級的通行證?!
沒有時間猶豫了!身后林默的情況未知,追兵可能隨時出現(xiàn)。陳雪咬緊牙關(guān),心一橫,幾乎是用顫抖的手,將自己那只沾滿林默鮮血和污漬的手掌,猛地按在了那個古老冰冷的傳感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