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神樹的枝葉已在微風(fēng)中簌簌低語。

梧桐從淺夢中醒來，蜷在柔軟如絨的枝椏間，眨了眨眼。四周還籠罩著淡藍色的晨曦，無數(shù)細碎的光點如流螢般在神樹廣袤的冠蓋間漂浮游弋——那是尚未凝聚成形的精靈元魄，等待著汲取足夠的天地精華，方能化出真身。

而她，梧桐，是上一輪新月時剛剛凝形成功的。對她而言，這浩瀚無邊的神樹，這溫暖包容的族群，便是整個世界。

“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梧桐仰起頭，看見木槿姐姐倒掛在枝頭，淺金色的長發(fā)垂落下來，發(fā)梢?guī)缀跻獟叩剿谋羌?。木槿是較早誕生的精靈之一，容貌極盛，眉眼精致如畫，笑起來時，周身會泛起一層朦朧的微光。

“木槿姐姐！”梧桐雀躍起來，靈活地翻身攀上更高處的枝干，與木槿并肩而坐，“你今天也好漂亮。”

木槿失笑，伸手揉了揉梧桐亂糟糟的銀色短發(fā)：“就你嘴甜。昨晚睡得可好？我聽見你半夜還在窸窸窣窣地動?！?/p>

“我在數(shù)星星，”梧桐老實承認，“數(shù)著數(shù)著就睡著啦。”

她們并肩坐在高處，望向遠方。神樹巍峨，不知其幾千里也，枝干盤桓如龍，葉片碩大如舟，扎根于混沌深處，冠蓋則沒入縹緲云靄。無數(shù)光怪陸離的小世界在枝葉間生滅沉浮，那是神樹呼吸的韻律。

越來越多的精靈從棲息處蘇醒，或舒展身體，或追逐玩鬧，或靜坐汲取朝霞精華。他們大多身形纖巧，容貌昳麗，周身流轉(zhuǎn)著純凈的自然氣息，暫時都無男女之分，唯有等到真正長大，經(jīng)歷“定形”，才會擇定性別。

“走吧，”木槿輕盈地躍下枝頭，身姿翩躚，“赤松長老今日要講天地初開的古史，去晚了可沒好位置了。”

梧桐連忙跟上，她最喜歡聽故事了。

她們在巨大的枝杈間跳躍穿梭。遇到的精靈們都友好地打招呼。

“梧桐，慢點跑，小心摔著！”負責(zé)照料幼嫩精靈的澤蘭姐姐揚聲叮囑，她身邊圍著幾個剛學(xué)會化形、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小不點。

“知道啦！”梧桐嘴上應(yīng)著，速度卻沒減。

“木槿，又給你家小梧桐當護衛(wèi)呢？”一個聲音調(diào)侃道。是扶桑，他正懶洋洋地躺在一片寬大的樹葉上曬太陽，火紅的發(fā)絲格外耀眼。

木槿只是笑笑，加快幾步，趕上已經(jīng)跑遠的梧桐，小心護著她避開一根橫生的尖利枝椏。

講古的地方在“聆悟臺”，那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巨大樹瘤，平坦光滑，周圍環(huán)繞著發(fā)出清香的潔白花朵。赤松長老已經(jīng)到了，他須發(fā)皆白（盡管容貌依舊年輕），手持一根虬結(jié)木杖，氣質(zhì)沉靜威嚴。

臺下已經(jīng)坐了不少精靈。梧桐和木槿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

赤松長老的聲音蒼老而平和，講述著天地混沌之初，神樹如何孕育第一縷生機，精靈族如何誕生，與天地同壽，守護平衡。梧桐聽得入了迷，小手不自覺地拽著木槿的衣袖。

故事講到一半，梧桐的注意力卻被不遠處一片正在旋轉(zhuǎn)飄落的金色葉子吸引。她盯著葉子，身子不自覺地微微晃動，想去接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