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的三更梆子敲得蒼勁,臘雪落在烏紗帽上,簌簌堆了薄薄一層。包拯剛將陽間「玄鐵盟」官商勾結(jié)的卷宗壓在案頭,指腹便觸到一件涼得刺骨的物事——不是往日的銀鎚或教鞭,而是崔玨從地府帶來的「幽冥昭雪牌」,玄鐵鑄成,正面刻著「公正」二字,背面嵌著九枚細小的銀片,正是前九章裏每位冤魂的信物殘片:陳滿倉的玉佩角、林阿翠的繡線、蘇長庚的戲衣銀絲……每片銀片都泛著微光,像極了夜裏的星。
「包大人,時候到了。」
崔玨立在廊下,玄色官袍上落的不是雪,是地府的「凝霜」——只有當(dāng)上千冤魂的怨念得散時,才會降下此霜。他手里捧著個紫檀木匣,匣裏放著一卷「陰陽合契」,上面蓋著地府三司的朱印,旁邊堆著十枚玄鐵令,是「玄鐵盟」的信物,這群官商勾結(jié)的惡徒,正是前九章所有冤案的幕後推手:柳承業(yè)的知府姐夫、張秀的賄賂官員、凌九霄的戲園股東……全是盟中之人。
包拯起身,目光掃過紫檀木匣,指腹輕撫「幽冥昭雪牌」上的銀片——陳滿倉的玉佩角還沾著河泥,林阿翠的繡線仍纏著細小的針,這些零碎的物事,曾是地府的證物,如今卻成了昭雪的紀念。「崔判官,玄鐵盟的首惡,都已拘到地府了?」
「是。」崔玨的聲音裏終於少了幾分沉鬱,多了幾分釋然,「盟主李鴻遠(戶部尚書)、副盟主趙天祿(鹽商首領(lǐng)),連同盟中二十七位核心成員,昨夜已被黑白無常勾魂。他們在陽間包庇惡徒、篡改案宗、貪污斂財,前九章裏的每樁冤案,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陳滿倉的案子,是他們讓通州知府壓下證據(jù);明道書院的慘案,是他們挪用建院經(jīng)費,還買通官員定為天災(zāi)?!?/p>
包拯打開紫檀木匣,取出「陰陽合契」,紙頁上記著玄鐵盟的罪狀:貪污銀兩三百萬兩、包庇惡徒五十六人、草菅人命兩千餘條……每一條都用朱筆圈出,旁邊附著受害冤魂的名字,密密麻麻,竟占了三頁紙。他拿起一枚玄鐵令,令上刻著「權(quán)錢通陰陽」五字,字裏行間全是囂張——這群人以為權(quán)錢能買通陰陽,卻忘了「公正」二字,從來不認金銀。
「走?!拱鼘ⅰ赣内ふ蜒┡啤勾г趹蜒Y,拿起案頭的驚堂木,棗木上的「公正」二字在燭火下泛著溫光,「去審這最後一樁案,給所有冤魂一個交代?!?/p>
兩人往後院槐樹走,今夜的月色格外清亮,雪落在槐樹枝上,像開了滿樹的銀花。崔玨按了三下青苔,地面裂開的縫隙裏,飄出的不再是青霧或黑霧,而是淡淡的金光——那是冤魂怨念消散後的「昭雪氣」,溫暖得像陽間的春陽。
「審判堂外,前九章的冤魂都來了?!勾瞢k笑著說,「陳滿倉帶著他的玉佩,林阿翠拿著補好的繡帕,蘇長庚穿著新縫的戲衣,明道書院的師生們也來了,孩子們手里攥著新課本……他們都等著看這群幕後黑手伏法?!?/p>
包拯跟著跳入縫隙,下墜時耳邊不再是哭聲,而是輕輕的歎息——不是悲傷,是釋然。他睜眼時,已站在幽冥審判堂外:
只見審判堂前的廣場上,站滿了前九章的冤魂。陳滿倉的魂魄不再蒼白,手里的玉佩補成了完整的圓;林阿翠的魂魄穿著新的藍布裙,繡帕上的小兔子終於補完了眼睛;蘇長庚的魂魄戴著完整的項羽盔,戲本上的批注清晰可辨;明道書院的周山長領(lǐng)著孩童魂魄,手里捧著新的黑板,上面寫著「人之初,性本善」……他們見了包拯,齊齊躬身行禮,眼神裏沒有了悲傷,只有期待。
「包大人?!龟悵M倉的聲音不再顫抖,「多謝您,不僅為我伸冤,還揪出了背後的惡人?!?/p>
包拯扶起他,目光掃過眾多冤魂:「是你們的堅持,才讓真相不被埋沒。今日,定讓所有惡人償還血債。」
進了大殿,黑石案幾後的閻羅換了紫金朝服,身側(cè)立著地府三司長官(賞善司、罰惡司、察查司),案上的油燈不再是暗紅或慘綠,而是金黃色的「昭雪燈」,燈油裏浮著的不再是藥渣或銀屑,而是片片金箔,映得整個大殿亮如白晝。
殿中跪著二十九條魂魄,首惡李鴻遠穿著官袍,仍想維持威儀,卻掩不住眼底的恐懼;趙天祿攥著金銀珠寶,以為還能像陽間那樣買通關(guān)卡;其餘二十七人有的發(fā)抖,有的哭求,再無往日的囂張。
「升堂!」崔玨的喝聲響徹大殿,鬼差們的狼牙棒敲在地上,「咚」的一聲,震得殿頂?shù)慕鸩娂娐湎?,飄在眾冤魂的肩上,像極了獎賞的花。
包拯走到側(cè)位坐下,懷裏的「幽冥昭雪牌」微微發(fā)熱,似在與案上的「陰陽合契」呼應(yīng)。他目光如炬,掃過殿中惡徒:「李鴻遠、趙天祿,你二人率玄鐵盟,包庇惡徒、貪污斂財、草菅人命,前九章裏的陳滿倉、林阿翠、蘇長庚……上千冤魂,皆因你們而死。如今罪證確鑿,你們可有話說?」
李鴻遠還想辯解,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包大人,下官……下官只是一時糊塗,求您饒命!」
趙天祿則將金銀珠寶往地上一撒:「我有錢!我願意賠所有冤魂的損失!求您別判我下地獄!」
「錢?」殿外的林阿翠突然開口,手里的繡帕指著趙天祿,「我女兒在陽間餓肚子時,你在哪?我在牢裏被烙鐵燙手時,你在哪?你們的錢,沾的全是我們的血,誰要你的髒錢!」
明道書院的一個孩童魂魄攥著新課本,小聲說:「我娘還在陽間哭我,你們毀了我的家,賠得起嗎?」
眾冤魂的質(zhì)問聲此起彼伏,李鴻遠與趙天祿的臉色越來越白,最後癱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包拯拿起「陰陽合契」,朗聲念出罪狀:「李鴻遠,貪污建院經(jīng)費、包庇殺人惡徒,罪連千條;趙天祿,販賣劣質(zhì)糧食、勾結(jié)官員害命,罪加一等;其餘二十七人,各犯包庇、行賄、殺人罪……本府判你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外期待的冤魂,重重敲下驚堂木:「打入十八層地獄最底層的『無間地獄』,晝夜受銅柱灼體、鐵鉤穿骨之刑,永世不得輪迴!你們的罪行,將刻在『幽冥罪碑』上,讓往後所有陰魂陽人皆知:權(quán)錢買不來公正,惡行逃不過懲罰!」
話音未落,十八個鬼差上前,手持「幽冥鎖魂鏈」,將二十九條惡徒魂魄纏住。李鴻遠哭喊著「我不該貪權(quán)」,趙天祿哀嚎著「我不該貪錢」,卻被鬼差拖著往外走,魂魄掠過殿門時,眾冤魂齊齊讓開路,目光裏的憤怒終於化為平靜——這場遲來的公正,終於到了。
「謝包大人!」
眾冤魂再次躬身行禮,這次的禮,不再是請求,而是感激。陳滿倉的魂魄對著包拯笑:「大人,我可以安心去輪迴了,來世想做個貨郎,繼續(xù)賣我喜歡的小玩意?!沽职⒋涞幕昶潜еC帕:「我想去找我女兒,告訴她娘沒做錯事。」明道書院的孩童魂魄們蹦跳著:「我們要去輪迴啦!來世還要讀書!」
閻羅走到包拯身邊,遞給他一杯「昭雪茶」,茶水金黃,泛著微光:「包大人,多虧有你,這上千冤魂才得以安寧。從今往後,地府的『幽冥審判堂』,永遠為你留一個位置。」
包拯接過茶,喝了一口,暖意從喉嚨蔓延到全身。他看著眾冤魂陸續(xù)跟著引路鬼差走向輪迴,有的還回頭朝他揮手,心裏的沉鬱終於散去——原來「公正」二字,不僅是懲罰惡人,更是讓好人安心,讓冤魂釋然。
離開地府時,路過奈河橋,橋邊的金光越來越亮,崔玨說:「這是冤魂們的感激化成的光,會永遠照在這座橋上,提醒往後的陰魂:只要堅持真相,總有昭雪的一天?!?/p>
包拯點點頭,走到幽冥道入口時,突然回頭——審判堂的燈還亮著,金箔飄在空氣裏,像極了陽間的星光。他知道,這裏的故事暫時落幕了,但陽間的冤屈,還等著他去斷。
縫隙合上時,開封府的雪停了,晨光透過窗欞,落在案頭的「幽冥昭雪牌」上,銀片的微光與晨光交纏,溫暖得像春陽。包拯拿起筆,在「陰陽合契」的末尾寫下:「陰陽雖隔,公正不隔;惡人雖囂,天網(wǎng)不饒?!?/p>
他將「幽冥昭雪牌」放在案頭,剛想拿起糧荒案的卷宗,指尖突然觸到一件新的物事——是半截染著墨痕的毛筆,筆桿上刻著「文生張」三字,像是某個讀書人的筆。
包拯拿起毛筆,指尖輕撫墨痕,突然笑了——看來,陽間的案子,還沒結(jié)束;他的故事,也還在繼續(xù)。
梆子敲過五更,衙役推開門,捧著新的案卷走進來:「大人,城郊有個書生被人誣陷偷了官印,家屬來鳴冤了?!?/p>
包拯放下毛筆,拿起驚堂木,目光落在案卷上,眼神裏沒有絲毫倦意,只有堅定:「傳原告上堂——本府,要斷案了?!?/p>
案頭的「幽冥昭雪牌」微微發(fā)光,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決心。窗外的晨光越來越亮,照在開封府的牌匾上,「公正廉明」四個字,在晨光裏,顯得格外莊嚴。
(全書暫結(jié),包青天的陰陽斷案之路,仍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