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彎，眼前的景象讓林小瞞幾乎嘔吐出來——一具殘缺不全的尸體倒在血泊中，而旁邊，站著一個身著玄衣、背影孤峭的男子。他手中那根散發(fā)著不祥紅光的燒火棍（噬魂棒），正緩緩從尸體上移開，濃重的血煞之氣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是鬼厲！

他似乎是恰好路過，順手誅殺了這只為禍的、被魔氣侵蝕的低階妖物（或者說，是被他氣息吸引而來的倒霉邪祟）。對他而言，這不過是隨手為之，甚至引不起心中半分波瀾。

姚玉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鬼厲身上。那個背影……那股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冰冷與死寂……還有那根兇戾的燒火棍……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恐懼、厭惡以及一絲極其細微的、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悸動，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

鬼厲似乎察覺到了身后的視線，緩緩轉(zhuǎn)過身。

四目相對。

姚玉看到了一張蒼白、俊美卻毫無生氣的臉，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面是化不開的萬年玄冰，以及一種……仿佛穿透了她，在看著別的什么東西的、令人心悸的痛苦。

而鬼厲，看到的只是一個穿著青云弟子服飾、面色蒼白、眼神帶著驚懼和警惕的“少年”。這少年的眼神……很干凈，卻也……空蕩蕩的。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螻蟻。他漠然地移開目光，準備離開。

林小瞞站?。　绷中〔m雖然害怕，但身為青云弟子的責任感讓他鼓起勇氣，顫抖著舉劍指向鬼厲，“你……你是什么人？這人是不是你殺的？！” 他指的是地上那具尸體

鬼厲腳步未停，仿佛沒有聽見。

但姚玉動了。

不知為何，在看到鬼厲那雙眼睛的瞬間，她空白的腦海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尖銳地刺痛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怒火和一種想要與之對抗的沖動，驅(qū)使著她做出了反應。

青鋼劍劃破空氣，帶著她自己也未曾預料的凌厲與精準，直刺鬼厲后心！這一劍，遠超她平日練習的水平，帶著一股決絕的意味。

鬼厲甚至沒有回頭，只是隨意地反手一揮噬魂棒。

“鐺——！”

一聲脆響，姚玉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虎口崩裂，鮮血瞬間涌出，青鋼劍脫手飛出，她整個人也被這股力量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碧瑤別過來

姚玉強忍著劇痛喊道，她掙扎著想爬起來，看向鬼厲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被碾壓的屈辱。好強……這個人強得可怕！

鬼厲終于停下了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第一次正眼看向這個敢對他出手的“青云弟子”。少年的眼神很倔強，帶著傷，像只不自量力卻亮出爪牙的幼獸。那嘴角的血跡，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刺眼得讓他心頭莫名一滯。

但這種感覺轉(zhuǎn)瞬即逝，被他強行壓下。他不再理會，再次轉(zhuǎn)身。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藍光從天而降，如同月華瀉地，擋在了鬼厲與姚玉之間。

陸雪琪到了。

她手持天琊，衣袂飄飄，清麗絕塵的容顏上覆蓋著一層寒霜，目光先是快速掃過受傷的姚玉和林小瞞，確認他們暫無性命之憂，隨后，那復雜難言的目光，便牢牢鎖定了鬼厲。

陸雪琪鬼厲?！彼_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深深的疲憊，“收手吧。不要再造殺孽了。”

鬼厲看著陸雪琪，眼神依舊漠然，仿佛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陸雪琪回頭吧，小凡

這一聲“小凡”，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鬼厲那萬年冰封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但旋即又被更深的陰郁覆蓋。

陸雪琪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繼續(xù)說道

陸雪琪青云……大竹峰……還有……她（指的是碧瑤，但她此刻不知姚玉身份，故未點明）……都不希望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放下噬魂，跟我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p>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勸慰，那是對過往那個憨厚少年的挽留，也是對眼前這個沉淪魔道故人的最后期望。這份情感，復雜而深沉，早已超越了同門之誼。

姚玉躺在地上，聽著陸雪琪對那玄衣男子（鬼厲）的勸說，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小凡？回頭？她（陸雪琪）……喜歡這個人？這個煞氣沖天、冰冷無情的魔頭？

鬼厲沉默著，面對陸雪琪的勸誡，他周身的氣息似乎更加沉寂了。半晌，他才用那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

鬼厲回頭？”他低低地重復了一遍，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絕望的弧度，“路，早已斷了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身影化作一道黑紅色的流光，消失在漸濃的暮色之中，只留下原地怔然的陸雪琪，以及受傷倒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的姚玉。

陸雪琪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清冷的側(cè)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而姚玉，則捂著疼痛的胸口，看著鬼厲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神情哀傷的陸雪琪，一個巨大的疑問在她空白的腦海里瘋狂叫囂：

他到底是誰？陸師姐為何那樣看他？而我……為什么在看到他眼睛的時候，心會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