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息地的數(shù)月相當于外界的十年。對弗萊海特而言，仿佛只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但對河興城的人們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三千多個日夜的流逝與變遷。

啟程返回河興城前，弗萊海特在烏恩里克的幫助下學習控制龍翼。她發(fā)現(xiàn)這對翡翠色的翅膀可以隨心所欲地收放——完全展開時翼展可達近三米，威風凜凜；折疊起來時則能緊湊地貼合后背，如同精致的裝飾；而完全收回體內(nèi)時，會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對栩栩如生的碧綠色翅膀紋身，翅尖延伸至肩胛，精致又神秘。

“我喜歡這個紋身，”烏恩里克的手指輕輕劃過弗萊海特后背的翅膀印記，觸感讓弗萊海特微微顫抖，“它像是我們結(jié)合的象征——你的龍族血脈和我的鮫人之血?！?/p>

弗萊海特轉(zhuǎn)身擁抱烏恩里克，兩人的唇再次相遇。十年的分離讓重聚的溫存格外熱烈，他們在荒島的白花叢中又纏綿了數(shù)日，才終于收拾行裝，踏上歸途。

對烏恩里克而言，化形出雙腿踏上陸地是種新奇而陌生的體驗。身為深海鮫人，她極少需要這種形態(tài)，但為了陪伴弗萊海特，她愿意適應。

“感覺奇怪嗎？”弗萊海特關(guān)切地問，看著烏恩里克略顯生疏地邁步。

烏恩里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微微一笑：“為了你，值得?！彼雀トR海特高出半個頭，修長的身姿配上海浪般的長發(fā)，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河興城的變化令弗萊海特驚訝。街道拓寬了，新建了許多建筑，熟悉的店鋪大多換了模樣。她憑著記憶在城中穿梭，努力尋找著回家的路。

“這里原本是家老書店，”弗萊海特指著一間時尚的魔法道具店，語氣悵然，“店主是個總戴著眼罩的老精靈，他賣給我祖父的手稿...”

烏恩里克輕輕握住她的手：“十年可以改變很多，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p>

終于，她們找到了哈特納家族的老宅。宅邸看起來保養(yǎng)得很好，甚至比記憶中更加氣派，但門前的守衛(wèi)卻是陌生面孔。

弗萊海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你好，我是弗萊海特·哈特納，請通報一下?！?/p>

守衛(wèi)打量著她和烏恩里克，眼神中帶著懷疑：“哈特納小姐十年前就已離世。請問你們有什么事？”

弗萊海特愣了一下：“我...我就是弗萊海特·哈特納。我沒有死，只是離開了很長時間。”

守衛(wèi)依然不為所動：“很抱歉，沒有預約我不能讓您進入。哈特納夫人近年來身體欠佳，不見外客?！?/p>

烏恩里克上前一步，鮫人女王的氣勢自然流露：“她是這家的女兒，回自己的家需要什么預約？”

守衛(wèi)被烏恩里克的氣勢所懾，但仍堅持原則：“我很抱歉，但沒有確鑿證據(jù)證明身份前，我不能放行?！?/p>

弗萊海特感到一陣無力。十年光陰，足以讓活著的人被遺忘，讓回家的人變成陌生人。她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宅邸，鼻尖突然一酸。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街角傳來：“發(fā)生什么事了？”

弗萊海特猛地轉(zhuǎn)身，心跳驟然加速。那個身影——修長挺拔，頸側(cè)若隱若現(xiàn)的鱗片，深邃的眼眸——是阿斯塔倫！

十年時光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穿著合體的文士袍，手中拿著幾卷書稿，氣質(zhì)沉穩(wěn)內(nèi)斂，唯有眼中那抹憂郁與記憶中無異。

“阿斯塔倫！”弗萊海特脫口而出。

阿斯塔倫聞聲看來，先是疑惑，隨后瞳孔猛然收縮。他手中的書稿“啪”地散落一地，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顫抖，“弗萊...海特？”

弗萊海特快步上前，碧綠的眼睛閃爍著激動的淚光：“是我，阿斯塔倫！我回來了！”

阿斯塔倫僵在原地，仿佛看到了幽靈。他的目光從弗萊海特的臉龐滑到她身后的烏恩里克，再回到弗萊海特身上，眼中交織著震驚、懷疑和一絲不敢奢望的希望。

“十年了...”他終于艱難地開口，“我們安葬了你...烏恩里克守了你的墓十年...”

弗萊海特急切地解釋：“我沒有真正死去！我的身體漂流到了龍息地，古龍長老奧伯隆救了我，覺醒了我體內(nèi)的龍族血脈...”她下意識地想展示龍翼，但及時忍住，“你看，我真的活著！”

阿斯塔倫緩緩上前，顫抖著手輕觸弗萊海特的臉頰，仿佛確認她是真實的存在。當感受到溫暖的肌膚和生命的脈搏時，他的眼眶瞬間紅了。

“海洋真的把你送回來了...”他聲音哽咽，突然緊緊抱住弗萊海特，“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我對哈特納夫人發(fā)誓過...”

弗萊海特回抱他，輕拍他的后背：“不是你的錯，阿斯塔倫。那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烏恩里克靜靜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中帶著復雜的情感。她為弗萊海特與友人重逢而高興，卻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十年間，是阿斯塔倫陪伴在哈特納夫人身邊，是他在大陸上傳承弗萊海特的夢想。

良久，阿斯塔倫才平復情緒，松開弗萊海特，轉(zhuǎn)向烏恩里克鄭重行禮：“感謝你十年來的守候，烏恩里克女士。如果沒有你的信念，也許奇跡不會發(fā)生?！?/p>

烏恩里克微微頷首：“愛能創(chuàng)造奇跡，阿斯塔倫先生?，F(xiàn)在，能否請你幫助我們進入這棟宅子？守衛(wèi)似乎不相信弗萊海特?！?/p>

阿斯塔倫這才注意到一臉尷尬的守衛(wèi)，不禁失笑：“杰克，這位確實是弗萊海特·哈特納小姐。我以我的名譽擔保?！?/p>

守衛(wèi)立刻鞠躬道歉：“萬分抱歉，哈特納小姐！我不知道...這十年間有過不少冒充者試圖接近哈特納夫人，所以我必須謹慎...”

弗萊海特擺擺手：“沒關(guān)系，你做得對。我母親...她身體不好？”

阿斯塔倫的表情凝重起來：“自你離開后，她的健康就每況愈下。醫(yī)生說主要是心病...她一直無法真正接受你的離去。”

這句話讓弗萊海特心如刀絞：“快帶我去見她！”

三人快步走進宅邸，內(nèi)部的裝飾與弗萊海特記憶中相差無幾，只是多了些方便老年人生活的改造。管家和仆人們看到弗萊海特時都目瞪口呆，有幾個老仆人甚至激動得落下眼淚。

“小姐！真的是您！”年邁的女管家哽咽著擁抱弗萊海特，“夫人一定會高興壞的！”

在二樓陽光充足的臥室里，弗萊海特見到了母親。哈特納夫人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望著窗外的花園，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銀發(fā)如霜，身形消瘦，唯有那雙哈特納家族特有的碧綠眼睛依然清澈。

“母親？”弗萊海特輕聲呼喚，生怕驚擾了她。

哈特納夫人緩緩轉(zhuǎn)頭，起初以為是幻覺，但當看到弗萊海特身后的阿斯塔倫和烏恩里克時，她意識到這不是夢。

“弗萊海特...”她的聲音微弱卻清晰，“海洋終于把我的孩子送回家了?！?/p>

沒有大驚小怪，沒有質(zhì)疑，只有母親本能地認出自己的孩子。弗萊海特跪在母親膝前，淚如雨下：“我回來了，母親。對不起讓您等了這么久?！?/p>

哈特納夫人輕撫女兒的頭發(fā)，目光落在她后背透過衣料若隱若現(xiàn)的翅膀紋身上：“龍族的翅膀...范尼父親一定會很驕傲?！彼难壑袥]有驚訝，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天。

阿斯塔倫和烏恩里克悄然退出房間，留給母女二人獨處的空間。

門外，阿斯塔倫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烏恩里克：“再次感謝你，烏恩里克女士。如果沒有你十年不變的守候...”

烏恩里克打斷他：“愛不需要感謝，阿斯塔倫。就像你十年如一日地照顧哈特納夫人，陪伴她度過最艱難的時光一樣?！?/p>

兩人相視一笑，十年間無形的隔閡在這一刻消融。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人而堅持，只是方式不同。

一小時后，弗萊海特走出房間，眼中帶著淚光卻笑容燦爛：“母親睡著了，十年來第一次睡得這么安穩(wěn)。”她看向阿斯塔倫，“晨曦和維爾白根呢？她們還好嗎？”

阿斯塔倫微笑：“她們好得很。經(jīng)營著一家冒險者訓練所，就在城西。要現(xiàn)在去見她們嗎？恐怕得做好心理準備，晨曦的反應可能會相當...激烈?！?/p>

弗萊海特與烏恩里克相視一笑：“帶路吧。我已經(jīng)準備好面對任何‘激烈’的反應了?！?/p>

三人走出哈特納宅邸，陽光灑在街道上，溫暖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