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冬，宋府偏院。
宋聽禾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單薄的素衣抵不住刺骨的寒意，引得她一陣輕咳。喉間涌上腥甜，她強行咽下，蒼白的唇瓣被咬出一絲血色。
“聽禾，莫怪為父心狠。”宋老爺站在廊下，身后是漫天飛雪，“攝政王點了名要你，是宋家的榮寵，也是你的造化。”
造化？宋聽禾垂眸，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誰不知攝政王謝凜是踩著尸山血海上位的閻羅，手上沾的血比宋家池塘的水還多。送去他府上的女子，從未有活過三日的。
嫡母站在父親身側，帕子掩住半張臉，卻掩不住眼中的如釋重負：“去了好好伺候，別再擺這副病癆鬼的模樣，沒得惹王爺厭棄?！?/p>
厭棄？宋聽禾心底一片冰涼。他們怕的，從來不是謝凜厭棄她，而是她這個病弱的庶女死在府中，帶累宋家清名。如今將她送給閻羅，正好全了家族體面。
兩個粗使婆子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她架起。她瘦弱的身軀在她們手中輕得像一片羽毛，連掙扎都無力。
“父親，”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仿佛一觸即碎，“女兒拜別?！?/p>
她沒有求饒，也沒有哭訴。從得知命運的那刻起，她便知道，眼淚換不來生機，只會讓拋棄她的人更加快意。
宋老爺別過臉，揮了揮手。
·
攝政王府的馬車漆黑如墨，停在側門，像一個沉默的囚籠。
沒有嫁妝，沒有送親的隊伍，只有一個隨身的小包袱，里面是幾件舊衣和一瓶救命的藥丸。她被推上馬車，簾子落下，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馬車駛動，她靠在車壁上，壓抑著喉嚨里的癢意。不能咳，至少現在不能。她需要保存每一分力氣，哪怕只是為了多活一刻。
府邸深深，不知行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
簾子被掀開，一個面容冷肅的管家站在車前：“宋姑娘，請?！?/p>
她扶著車框，慢慢下車。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幸而及時扶住車門，才免于難堪。抬頭，便對上一雙眼睛。
謝凜站在不遠處的廊下，一身玄色蟒袍，身形挺拔如山岳。他沒有撐傘，雪花落滿肩頭，眼神卻比這冰天雪地更冷。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在看一件無足輕重的死物。
宋聽禾心頭一緊，迅速低下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聲音細弱：“妾身宋氏，拜見王爺。”
他沒有回應。
空氣凝滯，只有風雪呼嘯的聲音。寒氣從腳底竄上，她感覺自己的肺腑又開始針扎似的疼，卻強忍著，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
“帶下去?！苯K于，他開口，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如同碎冰相撞。
管家躬身應下，對宋聽禾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跟著管家穿過重重回廊，所經之處，仆從皆斂聲屏息，偌大的王府如同一座華麗的墳墓。她被安置在一處極為偏僻的小院，院里陳設簡單，卻意外地干凈整潔。
“姑娘暫且在此安頓，缺什么，吩咐下人便是?！惫芗艺Z氣平淡，聽不出喜怒，“王府規(guī)矩大，無事莫要隨意走動，尤其不可靠近王爺的書房與前院?！?/p>
“是，多謝管家提點?！彼温牶梯p聲應下。
管家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小小的院落，只剩下她一人。她走進屋內，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才敢讓一直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她從包袱里摸出藥瓶，倒出一粒丸藥含下，熟悉的苦澀在口中蔓延，暫時壓下了喉間的腥甜。
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謝凜看她那一眼，已判了她死刑。
可她不想死。
至少，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
·
夜色降臨，風雪更急。
宋聽禾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裹緊了單薄的被子，依舊凍得牙齒打顫。炭盆里的火半死不活，提供的暖意有限。
突然，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呵斥與哭喊。
“王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饒命啊——”女子的哀求凄厲刺耳。
宋聽禾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坐起身。她走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只見院門外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名婢女被兩名侍衛(wèi)押著跪在雪中。謝凜站在那里，依舊是白日那身玄衣，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雪光映照下，匕首寒光凜冽。
“王府不留背主之人?！彼穆曇舨桓?，卻清晰地穿透風雪，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奴婢沒有……啊！”
刀光一閃，哭喊聲戛然而止。
宋聽禾猛地捂住嘴，將驚叫堵在喉嚨里。她看著那具身體軟軟倒在雪地里，鮮紅的血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一片潔白。侍衛(wèi)面無表情地將人拖走，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件垃圾。
謝凜站在原地，微微側頭，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她所在的方向。
宋聽禾迅速后退，背脊緊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腔。她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陣陣發(fā)黑。
這就是她未來的命運嗎？
·
第二日，風平浪靜。
沒有人來找她的麻煩，也沒有人理會她的存在。只有一個沉默的婆子送來一日三餐，飯菜不算精致，倒也溫熱。
她安靜地待在院子里，按時服藥，努力進食，哪怕毫無胃口。她知道，這副破敗的身子，是她唯一能倚仗的東西。
午后，雪停了片刻。她推開房門，想透一口氣。院中積雪很深，她小心翼翼地走著，還是因為體虛腳軟，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手掌擦過被積雪覆蓋的碎石，劃出幾道血痕。
她撐著想要站起，卻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抬頭，便見謝凜帶著幾名侍衛(wèi)從院門外經過。他似乎看到了她摔倒的狼狽模樣，眼神淡漠地掠過，沒有絲毫停留，仿佛只是看到路邊的野草被風吹折。
屈辱和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她低下頭，看著雪地上那點點殷紅，咬緊了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
第三日，也是眾人賭她能否活過的最后期限。
清晨起來，宋聽禾便覺得頭重腳輕，額間滾燙。她知道自己染了風寒，這對她而言，幾乎是致命的。
她強撐著梳洗，將最后一粒藥丸吞下。藥瓶已空。
晌午時分，院門突然被推開。嫡母身邊的周嬤嬤帶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宋家仆婦走了進來，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意。
“四姑娘，”周嬤嬤打量著她蒼白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老爺夫人讓老奴來看看您。看來您在王府過得不錯，那夫人就放心了?！?/p>
宋聽禾心中警鈴大作。她們不是來關心她的，是來確認她死活的，或許，還要親手送她一程。
“有勞父親母親掛心，我一切安好。”她穩(wěn)住聲音，盡量不讓對方聽出她的虛弱。
“是么？”周嬤嬤走近幾步，壓低了聲音，語氣變得刻毒，“四姑娘，別硬撐了。您這副樣子，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早早去了，全了宋家的體面，也全了您自己的清白。難道真等著被王爺親手了結嗎？”
說著，她對身后兩個仆婦使了個眼色。
兩人會意，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宋聽禾。
“你們要做什么？”宋聽禾掙扎，可她病弱之軀，如何抵得過兩個健婦。
“送姑娘上路?！敝軏邒呃湫χ?，從袖中掏出一卷厚厚的桑皮紙，在水盆里浸濕。“姑娘癆病加重，咳血而亡，合情合理?！?/p>
濕透的桑皮紙帶著死亡的氣息，朝她臉上蓋來。
不！她不能死！至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些小人手里！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涌上，宋聽禾猛地掙脫一只手，狠狠推開周嬤嬤，踉蹌著朝院外跑去。
“抓住她！”周嬤嬤氣急敗壞地喊道。
她跑不快，肺里像破風箱一樣嘶啞作響，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割裂她的喉嚨。身后是緊追不舍的 臘月寒冬，宋府偏院。
宋聽禾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單薄的素衣抵不住刺骨的寒意，引得她一陣輕咳。喉間涌上腥甜，她強行咽下，蒼白的唇瓣被咬出一絲血色。
“聽禾，莫怪為父心狠?！彼卫蠣斦驹诶认?，身后是漫天飛雪，“攝政王點了名要你，是宋家的榮寵，也是你的造化?！?/p>
造化？宋聽禾垂眸，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誰不知攝政王謝凜是踩著尸山血海上位的閻羅，手上沾的血比宋家池塘的水還多。送去他府上的女子，從未有活過三日的。
嫡母站在父親身側，帕子掩住半張臉，卻掩不住眼中的如釋重負：“去了好好伺候，別再擺這副病癆鬼的模樣，沒得惹王爺厭棄?！?/p>
厭棄？宋聽禾心底一片冰涼。他們怕的，從來不是謝凜厭棄她，而是她這個病弱的庶女死在府中，帶累宋家清名。如今將她送給閻羅，正好全了家族體面。
兩個粗使婆子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她架起。她瘦弱的身軀在她們手中輕得像一片羽毛，連掙扎都無力。
“父親，”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仿佛一觸即碎，“女兒拜別。”
她沒有求饒，也沒有哭訴。從得知命運的那刻起，她便知道，眼淚換不來生機，只會讓拋棄她的人更加快意。
宋老爺別過臉，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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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的馬車漆黑如墨，停在側門，像一個沉默的囚籠。
沒有嫁妝，沒有送親的隊伍，只有一個隨身的小包袱，里面是幾件舊衣和一瓶救命的藥丸。她被推上馬車，簾子落下，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馬車駛動，她靠在車壁上，壓抑著喉嚨里的癢意。不能咳，至少現在不能。她需要保存每一分力氣，哪怕只是為了多活一刻。
府邸深深，不知行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
簾子被掀開，一個面容冷肅的管家站在車前：“宋姑娘，請?！?/p>
她扶著車框，慢慢下車。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幸而及時扶住車門，才免于難堪。抬頭，便對上一雙眼睛。
謝凜站在不遠處的廊下，一身玄色蟒袍，身形挺拔如山岳。他沒有撐傘，雪花落滿肩頭，眼神卻比這冰天雪地更冷。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在看一件無足輕重的死物。
宋聽禾心頭一緊，迅速低下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聲音細弱：“妾身宋氏，拜見王爺?！?/p>
他沒有回應。
空氣凝滯，只有風雪呼嘯的聲音。寒氣從腳底竄上，她感覺自己的肺腑又開始針扎似的疼，卻強忍著，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
“帶下去。”終于，他開口，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如同碎冰相撞。
管家躬身應下，對宋聽禾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跟著管家穿過重重回廊，所經之處，仆從皆斂聲屏息，偌大的王府如同一座華麗的墳墓。她被安置在一處極為偏僻的小院，院里陳設簡單，卻意外地干凈整潔。
“姑娘暫且在此安頓，缺什么，吩咐下人便是。”管家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王府規(guī)矩大，無事莫要隨意走動，尤其不可靠近王爺的書房與前院。”
“是，多謝管家提點。”宋聽禾輕聲應下。
管家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小小的院落，只剩下她一人。她走進屋內，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才敢讓一直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她從包袱里摸出藥瓶，倒出一粒丸藥含下，熟悉的苦澀在口中蔓延，暫時壓下了喉間的腥甜。
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謝凜看她那一眼，已判了她死刑。
可她不想死。
至少，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
·
夜色降臨，風雪更急。
宋聽禾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裹緊了單薄的被子，依舊凍得牙齒打顫。炭盆里的火半死不活，提供的暖意有限。
突然，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呵斥與哭喊。
“王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饒命啊——”女子的哀求凄厲刺耳。
宋聽禾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坐起身。她走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只見院門外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名婢女被兩名侍衛(wèi)押著跪在雪中。謝凜站在那里，依舊是白日那身玄衣，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雪光映照下，匕首寒光凜冽。
“王府不留背主之人?！彼穆曇舨桓?，卻清晰地穿透風雪，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奴婢沒有……啊！”
刀光一閃，哭喊聲戛然而止。
宋聽禾猛地捂住嘴，將驚叫堵在喉嚨里。她看著那具身體軟軟倒在雪地里，鮮紅的血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一片潔白。侍衛(wèi)面無表情地將人拖走，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件垃圾。
謝凜站在原地，微微側頭，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她所在的方向。
宋聽禾迅速后退，背脊緊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腔。她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陣陣發(fā)黑。
這就是她未來的命運嗎？
·
第二日，風平浪靜。
沒有人來找她的麻煩，也沒有人理會她的存在。只有一個沉默的婆子送來一日三餐，飯菜不算精致，倒也溫熱。
她安靜地待在院子里，按時服藥，努力進食，哪怕毫無胃口。她知道，這副破敗的身子，是她唯一能倚仗的東西。
午后，雪停了片刻。她推開房門，想透一口氣。院中積雪很深，她小心翼翼地走著，還是因為體虛腳軟，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手掌擦過被積雪覆蓋的碎石，劃出幾道血痕。
她撐著想要站起，卻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抬頭，便見謝凜帶著幾名侍衛(wèi)從院門外經過。他似乎看到了她摔倒的狼狽模樣，眼神淡漠地掠過，沒有絲毫停留，仿佛只是看到路邊的野草被風吹折。
屈辱和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她低下頭，看著雪地上那點點殷紅，咬緊了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
第三日，也是眾人賭她能否活過的最后期限。
清晨起來，宋聽禾便覺得頭重腳輕，額間滾燙。她知道自己染了風寒，這對她而言，幾乎是致命的。
她強撐著梳洗，將最后一粒藥丸吞下。藥瓶已空。
晌午時分，院門突然被推開。嫡母身邊的周嬤嬤帶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宋家仆婦走了進來，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意。
“四姑娘，”周嬤嬤打量著她蒼白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老爺夫人讓老奴來看看您。看來您在王府過得不錯，那夫人就放心了?！?/p>
宋聽禾心中警鈴大作。她們不是來關心她的，是來確認她死活的，或許，還要親手送她一程。
“有勞父親母親掛心，我一切安好?！彼€(wěn)住聲音，盡量不讓對方聽出她的虛弱。
“是么？”周嬤嬤走近幾步，壓低了聲音，語氣變得刻毒，“四姑娘，別硬撐了。您這副樣子，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早早去了，全了宋家的體面，也全了您自己的清白。難道真等著被王爺親手了結嗎？”
說著，她對身后兩個仆婦使了個眼色。
兩人會意，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宋聽禾。
“你們要做什么？”宋聽禾掙扎，可她病弱之軀，如何抵得過兩個健婦。
“送姑娘上路?！敝軏邒呃湫χ瑥男渲刑统鲆痪砗窈竦纳Ｆぜ?，在水盆里浸濕。“姑娘癆病加重，咳血而亡，合情合理?！?/p>
濕透的桑皮紙帶著死亡的氣息，朝她臉上蓋來。
不！她不能死！至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些小人手里！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涌上，宋聽禾猛地掙脫一只手，狠狠推開周嬤嬤，踉蹌著朝院外跑去。
“抓住她！”周嬤嬤氣急敗壞地喊道。
她跑不快，肺里像破風箱一樣嘶啞作響，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割裂她的喉嚨。身后是緊追不舍的仆婦。
她慌不擇路，不知跑到了何處，只見前方是一片梅林，紅梅映雪，凄艷絕倫。
腳步一軟，她終于力竭，撲倒在冰冷的雪地中?？瘸龅孽r血，點點灑落在白雪紅梅之間，觸目驚心。
追兵已至，陰影籠罩下來。
周嬤嬤氣喘吁吁地追上，臉上滿是狠毒：“小賤人，看你往哪兒跑！”
就在那浸濕的桑皮紙即將再次覆上她口鼻的瞬間，一道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本王的府邸，何時成了宋家的刑場？”
所有人僵在原地，面無人色。
宋聽禾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回頭，只見謝凜不知何時站在梅林邊，玄衣墨發(fā)，神色冰寒。他手中的長劍尚未出鞘，卻已殺氣凜然。
周嬤嬤和仆婦們嚇得魂飛魄散，噗通跪地，磕頭如搗蒜：“王爺饒命！老奴……老奴是奉家主之命，來、來探視姑娘……”
謝凜的目光掠過她們，落在雪地中那個蜷縮的身影上。
她那么瘦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積雪淹沒。臉色蒼白如紙，唇邊血跡殷紅，唯有一雙眼睛，即使在瀕死的絕境中，依舊燃著兩點不肯熄滅的微光，執(zhí)拗地望著他。
那光芒，微弱，卻燙人。
他見過太多求饒的眼神，恐懼的眼神，麻木的眼神，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在絕對的弱小與絕望中，依然不肯彎折的堅韌。
兩個仆婦還想上前拉扯宋聽禾。
“滾。”
謝凜薄唇輕啟，一個字，如同冰錐刺骨。
周嬤嬤幾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逃了，頃刻間消失不見。
梅林邊，只剩下他和她。
風雪更急，宋聽禾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的熱度正在飛速流逝。她看到那雙玄色的錦靴踏雪而來，停在她面前。
她看到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那柄傳說中飲血無數的利刃，在雪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寒芒。
結束了么？
她閉上眼，等待最終的審判?；蛟S死在他手里，比死在宋家人手里，要干凈得多。
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劍鋒偏了她脖頸的方向，削斷了她被仆婦扯住的衣角。
隨即，一件帶著體溫的、厚重的玄色貂裘兜頭落下，將她徹底包裹。下一刻，她整個人被打橫抱起。
那雙結實的手臂穩(wěn)如磐石，隔絕了外間的風雪嚴寒。
她難以置信地睜開眼，撞入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眸。那里面依舊沒有什么溫度，卻不再視她如死物。
謝凜低頭看著她凍得青紫的足踝，將她往懷里又按緊了幾分，試圖用體溫驅散她的寒冷。他邁開步子，向著王府主院的方向走去，嘶啞的聲音擦過她的耳際：
“既然抓住了我，這輩子，就別想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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