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直至日上三竿。
供奉殿內(nèi),屬于降魔和光翎的寢殿中,幾乎同時傳出壓抑不住的、帶著痛苦意味的抽氣聲和呻吟。
降魔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他的降魔棍反復敲打了千百遍,又像是被放在熔巖里灼燒,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伴隨著眩暈不斷襲來,讓他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欠奉。喉嚨干得冒火,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另一邊的光翎狀況也沒好到哪里去。他本就體質(zhì)偏寒,此刻被那烈酒的后勁一激,只覺得頭痛欲裂,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酸軟無力,冰藍色的眼眸勉強睜開一條縫,眼前也是模糊一片,看什么都在晃。
兩人幾乎是憑著本能,掙扎著用魂力逼出些許殘存的酒氣,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頭痛,卻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驅(qū)散的。別說處理公務(wù)或者修煉了,就連下床走動都成問題。
“該死的千古臨降……”光翎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聲音沙啞。
“混賬光翎……”降魔也在隔壁咬牙切齒,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無奈之下,兩人只得極其罕見地、幾乎是同時通過魂導器傳訊,向供奉殿事務(wù)司告假一日。理由?自然是心照不宣的——修煉出了點小岔子,需靜養(yǎng)調(diào)理。(總不能說喝酒喝到趴窩吧?那也太丟臉了!)
事務(wù)司的執(zhí)事接到兩位供奉同時告假的消息,也是愣了一下,不敢怠慢,連忙將情況稟報給了目前負責處理日常事務(wù)的雄獅斗羅。
雄獅斗羅一聽,那洪亮的笑聲差點把殿頂?shù)耐咂颊鹣聛恚骸肮?!這兩個小子!活該!”他倒是毫不意外,畢竟昨晚是他親手把那倆“死狗”扛回來的。
笑歸笑,該報備的還是要報備。雄獅整理了一下表情(雖然效果不大),來到了大供奉千道流靜修的大殿外。
供奉殿內(nèi),莊嚴肅穆。
雄獅斗羅站在下首,他那洪亮的嗓門此刻也壓低了幾分,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笑意和無奈,向端坐于上首、周身散發(fā)著無形威壓的大供奉千道流稟報著:
“大哥,老五和老七……今日怕是出不了任務(wù)了?!?/p>
千道流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色眼眸平靜地看向雄獅,并未開口,但無形的壓力已然讓雄獅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了幾分,將昨夜酒館里那場“驚天動地”的拼酒大戰(zhàn),以及兩人最后是如何被他一手一個扛回來的情形,大致描述了一遍。
當聽到降魔和光翎拼酒拼到需要用“敬桌子是四條腿”這種理由時,饒是以千道流的心境,那古井無波的臉上,嘴角也幾不可查地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雄獅甚至能想象出,此刻在老五和老七的房間里,那兩個家伙是何等的凄慘模樣——
光翎斗羅的居所內(nèi),寒氣都比平日重了幾分。他癱倒在鋪著雪貂皮毛的軟榻上,平日里那張俊美妖異、仿佛冰雕玉琢的臉,此刻蒼白如紙,唯有眼尾還殘留著宿醉的薄紅。
他修長的手指正死死地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冰藍色的眼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因為不適而微微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嘆息,仿佛連吸入的空氣都帶著針扎般的刺痛。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武魂核心處的冰屬性魂力都因為昨日的胡亂催發(fā)而變得有些滯澀紊亂,別說凝聚冰箭了,現(xiàn)在讓他弄出點冰碴子都費勁。
而另一邊的降魔斗羅,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他那張寬大的、鋪著暗紅色獸皮的床上,暗紅色的長發(fā)凌亂地鋪散開,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他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臉色同樣難看,只覺得腦袋里像是有一千柄盤龍棍在同時敲打,嗡嗡作響,又像是被放在熔巖上炙烤,脹痛欲裂。
以他們封號斗羅的強橫體質(zhì),尋常酒水根本不可能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奈何昨日他們喝的不僅是烈酒,后面更是拼上了魂力較勁,將酒力催發(fā)到了極致,加上那幾瓶后勁極強的頂級佳釀,這才導致了如今這般狼狽境地。
別說運轉(zhuǎn)魂力執(zhí)行任務(wù)了,就連從床上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讓他們眼前發(fā)黑,險些重新栽倒回去。這簡直是他們成為封號斗羅以來,最為虛弱和不堪的時刻之一。
千道流聽完雄獅的描述,又沉默了片刻,最終,他那威嚴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無語和縱容:
“知道了?!?/p>
“讓他們……好生‘休息’?!?/p>
“今日任務(wù),另行安排。”
他沒有斥責,也沒有追問細節(jié)。對于這幾個他看著成長起來的兄弟,尤其是年紀最小的光翎和性子最跳脫的降魔,只要不觸及原則底線,在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上,他這位大哥總是多了幾分寬容。
只是,在雄獅告退之后,千道流獨自坐在空曠的大殿中,回想起雄獅描述的“敬桌子腿”的畫面,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抬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聲自語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空氣中:
“這兩個……活寶。”
而此刻,正在各自房間里與宿醉帶來的劇烈頭痛作斗爭的光翎和降魔,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總覺得似乎被什么不得了的存在給“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