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韻把臉埋在林景逸的襯衫里,眼淚把布料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十年的心事像被戳破的氣球,那些憋在喉嚨口的話、畫在速寫本里的秘密、躲在畫室里的三天三夜,突然都有了落點。
“你怎么這么笨啊……”她哽咽著捶他的后背,力道輕得像撓癢,“就不會早點說嗎?”
林景逸任由她打著,手臂收得更緊,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聲音帶著笑意卻又有點發(fā)?。骸芭履阌X得我唐突,怕你……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彼麖目诖锩鰝€東西,輕輕放在她手里,“這個,本來想校慶那天給你的?!?/p>
是枚梧桐葉形狀的銀吊墜,葉紋刻得極細(xì),背面刻著個小小的“逸”字。江南韻捏著吊墜,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秋天,她在畫室門口撿了片最大的梧桐葉,夾在給他的競賽筆記里。后來筆記還回來,葉子不見了,她別扭了好幾天,以為是他隨手丟了。
“你……”她抬頭,眼眶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那片葉子呢?”
林景逸從錢包里抽出那張塑封的畫,指腹摩挲著上面的梧桐葉:“在這兒呢?!彼D了頓,聲音放得更柔,“其實那天在計算機(jī)系樓下,我看到你了?!?/p>
江南韻一愣:“你看到我了?”
“嗯,”他點頭,眼里閃過點懊惱,“看到你撐著傘站在樹底下,手里攥著我的筆記。本來想跑過去找你,結(jié)果沈初突然胃疼,我只好先送她去醫(yī)務(wù)室。等我回來,你已經(jīng)走了,地上只剩半把被風(fēng)吹斷的傘骨?!?/p>
原來那天的雨夜,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等。江南韻的心像被溫水泡過,又酸又軟。她想起沈初用他的杯子時,他偷偷皺起的眉;想起沈初挽著他胳膊說話時,他眼神總往她這邊瞟;想起那些匿名帖子下面,總有個匿名賬號逐條反駁,語氣急得像要跳出來吵架——現(xiàn)在想來,那語氣分明就是林景逸本人。
“那速寫本……”她突然想起什么,臉“騰”地紅了,掙扎著要去搶他手里的本子,“不準(zhǔn)看!”
林景逸把本子舉得高高的,另一只手牢牢圈著她不讓動:“就看最后一頁!就一眼!”
“不給!”江南韻踮著腳去夠,鼻尖不小心蹭到他的下巴,兩人都僵了一下。畫室里靜得能聽見窗外梧桐葉飄落的聲音,松節(jié)油的味道好像真的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
“我知道是什么?!绷志耙萃蝗坏皖^,聲音貼著她的耳朵,溫?zé)岬臍庀⒎鬟^耳廓,“是‘我好像,也喜歡你很久了’,對不對?”
江南韻的耳朵瞬間紅透,像被燙到似的躲開,卻被他拽著手腕拉了回來。這一次,他的眼神認(rèn)真得不像話,像揉碎了星星的夜空:“南韻,我喜歡你,從高二你把梧桐葉夾進(jìn)我筆記里那天起,就喜歡了。”
速寫本從林景逸手里滑落,掉在鋪著畫布的地上,恰好翻開在最后一頁。那團(tuán)被炭筆涂掉的墨跡旁邊,不知何時被人用鉛筆輕輕描了行小字,筆畫溫柔——“我也是”。
窗外,一片梧桐葉慢悠悠地飄下來,落在畫室的窗臺上,像個遲到了五年的句號。祝曉晗和吳瀟趴在窗外,互相扯著對方的胳膊,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卻誰也沒敢出聲打擾。
原來有些話,就算藏在畫里、埋在心里,只要是真心的,總會有被聽見的一天。就像這秋天的梧桐葉,不管飄得多慢,終究會落在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