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未眠,謝修明顯出些許疲態(tài),趁著階下官吏匯報著參朝人員,長舒一口氣。
兩側(cè)官員中大多是生面孔,也不乏老相識。
看著人人站位,謝修明不由得嗤笑出聲。
宏毅展和蘭國義這兩人素來不和,前陣子嫡子相爭上位是更是勢同水火,可這先皇偏偏把兩人安排在同側(cè),支持蘭黨宏黨的人也分布交錯?!斑@就是你制衡朝野的辦法?真是可笑…”謝修明無奈地搖頭。
“三品文官黃止潭謫守外地,未能參朝,二品武將蔣鑫援助邊防,未能參朝,其余五品及以上官員皆已參朝議政?!惫倮魣蟾娴?。
謝修明點頭示意,凜冽的目光要洞穿低眉順眼的百官。
“辛苦愛卿們迢迢而來,可憐父皇他英年早逝,朕雖不成熟,卻也只能遵循父皇旨意行事,望眾愛卿海涵指點。”謝修明率先開口,調(diào)動起話題。
宏毅展搓搓山羊胡,兩眼一轉(zhuǎn)又是個點子,輕咳幾下,出列道:“既然六皇子覺得自己仍有不足,為何不讓大皇子先管理著?”
官員們竊竊私語,不知謝修明該怎樣回復。
謝修明一聽,強忍住心中怒意,不愿一上任就撕破臉,咬著牙根道:“宏愛卿所言極是,只是兄長他仍有年幼時留下的頑疾,身子始終不大好,朕不忍讓兄長受累?!?/p>
“那六皇子的意思是,理政是件累人損精的事?”宏毅展乘勝追擊。
正感到一陣語塞,殿中傳來一陣喧嘩,一聲大喝唬?。骸昂暌阏?!你的規(guī)矩學到狗肚子里了?面見天子不僅不呼敬稱,還敢刁難回應(yīng)?你這趁人之危,到底又該怎講?”
宏毅展面色一僵,轉(zhuǎn)過身看去。果然是他。
大喝之人還身著盔甲,一步一散落的塵土也表明他風塵仆仆而來,高馬尾扎起,襯得少年被風沙雕刻的臉更幾分青澀。
“臣殿中失禮,還請陛下責罰?!蔽吹群暌阏够貞?yīng),少年人已經(jīng)下跪行禮,雙手抱劍等待發(fā)落。
謝修明眼里突然有了光一般,強裝鎮(zhèn)定,掩飾住內(nèi)心的喜悅,沉聲道:“蔣鑫愛卿并非故意,再加之為朕說話,就留下來反思一刻鐘。”
蔣鑫笑著回應(yīng):“是?!?/p>
見眾人也沒了興致,謝修明趁機說道:“朕乏了,眾愛卿退下吧。要事待明日再議,交接政務(wù)的愛卿等朕的傳喚?!?/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人影散去,蔣鑫仍跪在殿下。謝修明見沒人了,連忙跑去扶起蔣鑫:“蔣兄,你怎么回來了?”
蔣鑫借力站起,撓撓頭講:“聽聞陛下繼位,太過激動,趕回來看看,順便敘舊?!?/p>
“你我?guī)讜r未見了?”謝修明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三年有余?!笔Y鑫答道。
嘀嗒,嘀嗒。
淚滴砸在地板上,分裂出許多瓣。
蔣鑫手足無措,慌張地想拭去謝修明晶瑩的淚:“陛下別哭,我就知道那老宏頭要刁難你,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謝修明一把抓住蔣鑫的手腕,無辜地望著他,哽咽道:“我哭,并非在朝堂上委屈,這種事以后還會有很多。我哭是因為,你我有了隔閡?!?/p>
“隔閡?”蔣鑫疑惑不解。
“那你為何叫我陛下?”
蔣鑫總算是送了口氣,安撫道:“阿修,你這不是繼位了嗎,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
謝修明一把抱住蔣鑫,在他肩頭抽泣:“沒事,你不同于那些人就好。我府中那些人近日看見我就像看見什么妖怪似的,本就不自在,你這樣真是嚇到我了。這皇位待的好累啊,蔣兄,我到底該怎么辦…”
聽著謝修明埋怨的話語,蔣鑫也低聲安慰。
大殿外偷聽的宏毅展淺淺一笑,揚長而去。
待到午時用膳,謝修明進了寢居,心里總覺得不是滋味:蔣兄真是對不住,為了騙過宏毅展這只老狐貍自己很廢,讓他放松警惕只能這么干了…這樣穩(wěn)固的兵權(quán),似乎也有些羞恥。
無所謂了。
桂兒這時破窗而入,扔進來個中年男子,男子頭上套著麻布袋,匍匐在地上不住哀求:“別殺我。別殺我啊,我再也不說了,我再也不偷聽了?!?/p>
桂兒行禮:“主子,這就是散播那晚消息的人,他還偷聽您和蔣鑫將軍共同商議軍事戰(zhàn)略布局,正準備給大皇子送消息?!?/p>
謝修明冷冷地問道:“宏毅展的人?”
“正是。”桂兒答道。
謝修明隨手抽出桂兒腰間的佩劍,尖端抵在中年男子的手背上,眼神發(fā)狠,深深刺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子不住哀嚎。
謝修明不悅,左手堵住耳朵:“把他舌頭割下來,送到他主子拿去。別去擾我那兄長的清閑?!?/p>
噴濺的血花映射出謝修明冷峻的面孔,起身,謝修明去沐浴換洗衣物。他吩咐道:“為我準備身清純可愛的衣衫,我去見我的好哥哥?!?/p>
站在屋外就能聽見屋里打砸物品的聲音,原本清秀的嗓音忽而暴怒起來:“孤只是想出個門,孤不要人推著這破木椅跟著。你們都滾,滾啊!”
花圃里的鳶尾也低垂下頭默哀,滿是鮮妍色彩的寢居卻顯得格外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