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塵紀

警報聲像一柄鈍刀，反復切割著緊繃的神經。林野盯著監(jiān)控屏幕上那團不斷膨脹的金屬星云，母巢的輪廓在星塵中若隱若現(xiàn)，銀白色的觸須如同蛛網般蔓延，已經覆蓋了開拓者號三分之一的外殼。

“它提前找到了我們?！崩详惖氖种冈诳刂婆_上飛快跳躍，額頭上的冷汗順著燒傷的皮膚滑落，“星艦的防護罩只能再撐六個小時，必須啟動內部防御系統(tǒng)?！?/p>

林野掙扎著從休眠艙的支架上掙脫，四肢因為長時間的束縛而發(fā)麻。他撿起地上的高頻匕首，刀柄上的紋路已經被體溫焐熱，這是目前唯一能依靠的武器。

“內部防御系統(tǒng)在哪里？”

“在B區(qū)的武器庫。”老陳調出星艦結構圖，紅色的光點在通道網絡上閃爍，“那里有聯(lián)邦時期的粒子步槍和震蕩手雷，但需要你的識別器才能打開?！?/p>

林野的目光掃過那些培養(yǎng)艙，里面的同源體似乎被警報聲驚動，漂浮的肢體微微晃動，銀白色的皮膚在紅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他突然想起面具人說的“七十二份基因序列”，心臟猛地一沉。

“這些失敗品……會被母巢同化嗎？”

老陳的動作頓了頓，聲音艱澀：“它們的基因序列不完整，一旦接觸母巢信號就會崩潰。但如果被觸須直接寄生……”他沒有說下去，但屏幕上突然跳出的畫面已經給出了答案——一只觸須穿透了通風管道，纏住了最靠近的培養(yǎng)艙，艙內的同源體在幾秒內就被銀白色結晶覆蓋，眼球變成了猩紅色的晶體。

“快走！”老陳將一把磁卡塞進林野手里，“這是B區(qū)的通道權限，我去關閉培養(yǎng)艙的供氧系統(tǒng)，不能讓它們變成新的畸變體?！?/p>

林野握緊磁卡，轉身沖向實驗室的出口。身后傳來老陳啟動按鈕的聲音，培養(yǎng)艙的玻璃罩開始霧化，里面的肢體在缺氧中劇烈抽搐，最終歸于沉寂。

通道里的紅光忽明忽暗，應急燈在頭頂瘋狂閃爍。林野奔跑時，能聽到金屬墻壁后傳來“咯吱”的摩擦聲，像是觸須正在啃噬星艦的骨架。手腕上的識別器持續(xù)震動，綠光與通道里的紅光碰撞，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路過一個轉角時，前方突然落下一道合金閘門，擋住了去路。林野迅速后退，只見閘門下方的縫隙里，滲出銀白色的結晶，正沿著地面快速蔓延。

是母巢的前鋒已經突破了外層防御！

他轉身沖進旁邊的維修通道，這里比主通道狹窄得多，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兩側的管道不斷噴出白色的蒸汽，帶著刺鼻的金屬味。識別器的綠光突然變強，在前方的墻壁上投射出一個模糊的箭頭，指向通道盡頭的出口。

是夜鶯留下的權限鑰匙在指引方向。

林野加快腳步，靴底踩在積水的地面上，發(fā)出“啪嗒”的聲響。通道盡頭的紅光越來越亮，他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像是某種大型生物在呼吸。

出口處的閘門已經被破壞，扭曲的金屬板上布滿了爪痕。林野貼著墻壁探出頭，心臟瞬間被攥緊——B區(qū)的通道里，站著十幾個被同化的星艦維護機器人，它們的機械臂被改造成了鋒利的刃爪，頭部的光學鏡頭閃爍著猩紅的光，正對著武器庫的大門。

而在機器人中間，蜷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紅色作戰(zhàn)服，半邊身體已經結晶化，但握著電磁步槍的手依然穩(wěn)定。

是夜鶯！她還活著！

“別過來！”夜鶯的聲音嘶啞，帶著結晶摩擦的刺耳聲，“我的神經已經被母巢干擾，隨時可能失控?！?/p>

林野看著她脖頸處蔓延的銀白色結晶，想起老陳說的“基因序列不完整”。夜鶯作為同源體，顯然也在崩潰的邊緣。

“武器庫的門……”

“被我用EMP鎖死了?！币国L的光學鏡頭轉向那些機器人，“它們的核心程序被母巢改寫，目標是奪取你的識別器?！?/p>

一個機器人突然轉動頭部，光學鏡頭鎖定了林野的位置。它舉起刃爪，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朝著通道口撲來。

林野立刻側身躲回維修通道，機器人的刃爪擦著他的肩膀掠過，在墻壁上劃出深深的溝痕。他反手甩出高頻匕首，精準地刺入機器人的光學鏡頭，對方踉蹌著后退，胸前的指示燈爆出一串火花。

“它們的關節(jié)是弱點！”夜鶯的電磁步槍突然開火，藍白色的光束擊中另一個機器人的膝蓋，金屬關節(jié)瞬間熔化成鐵水，“快用識別器打開武器庫，里面有反寄生血清！”

反寄生血清？林野的眼睛亮了起來。如果真有這種東西，或許能阻止夜鶯的結晶化，甚至……對抗母巢的同化。

他撿起地上的高頻匕首，趁著機器人被夜鶯吸引注意力的間隙，猛地沖出維修通道，翻滾到武器庫的大門前。識別器貼近掃描區(qū)的瞬間，綠光與門鎖的紅光激烈碰撞，金屬門發(fā)出“嗡”的一聲，緩緩向上升起。

“就是現(xiàn)在！”夜鶯大喊著，將一枚震蕩手雷擲向機器人集群。

爆炸聲響起的同時，林野沖進了武器庫。這里比想象中更大，貨架上整齊地擺放著聯(lián)邦時期的武器，墻壁上掛著粒子步槍和火箭筒，角落里的箱子里堆滿了手雷和彈夾。最里面的冷藏柜上，貼著“反寄生血清”的標簽。

他沖到冷藏柜前，正要用識別器打開，手腕卻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林野猛地回頭，看到夜鶯站在身后，她的半邊臉已經變成了銀白色的結晶，光學鏡頭里的猩紅幾乎要溢出來。

“血清……不能給你?！币国L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是在抵抗某種意志，“老陳騙了你……融合根本不能凈化輻射，母巢想利用火種……吞噬整個銀河系……”

林野的心臟驟然緊縮：“你說什么？”

“聯(lián)邦的記錄……在主控室的加密硬盤里……”夜鶯的手指指向武器庫的通風管，“血清能暫時壓制寄生，但會讓你失去與火種的連接……快走，我快控制不住了……”

她突然發(fā)出痛苦的嘶吼，結晶化的手臂猛地掐住林野的喉嚨。林野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順著脖頸蔓延，意識開始模糊。但他看到夜鶯的另一只手，正顫抖著伸向貨架上的震蕩手雷，顯然是想與他同歸于盡。

“對不起……”林野低聲說，突然抬手按住夜鶯的后頸，那里有塊尚未結晶的皮膚，是同源體的神經節(jié)點。

高頻匕首精準地刺入節(jié)點，夜鶯的身體瞬間僵直，掐著喉嚨的手無力地垂下。她看著林野，光學鏡頭里的猩紅褪去了一瞬，露出原本清澈的眼眸。

“告訴阿桂……我找到她哥哥了……”這是夜鶯說的最后一句話，身體隨后徹底被結晶覆蓋，變成了一尊銀白色的雕像。

林野將她的身體輕輕靠在貨架上，轉身打開冷藏柜，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六支藍色的血清。他抓起一支塞進懷里，又背上一把粒子步槍和兩個彈夾，快步沖向通風管——夜鶯指引的方向，正是通往主控室的捷徑。

武器庫外的機器人已經突破了夜鶯的阻攔，金屬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野鉆進通風管的瞬間，看到那些機器人正盯著夜鶯的結晶雕像，光學鏡頭里閃爍著困惑的紅光——母巢似乎無法理解，為什么這個同源體會自我終結。

通風管里漆黑一片，只能依靠識別器的綠光辨認方向。林野爬行時，能聽到星艦外殼傳來的撞擊聲，母巢的觸須顯然在瘋狂攻擊防護罩，整個通道都在劇烈搖晃。

他不知道老陳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主控室的加密硬盤里藏著怎樣的真相。但他知道，必須在防護罩崩潰前拿到記錄，必須弄清楚融合的真正目的。

通風管的盡頭透出紅光，那是主控室的方向。林野握緊粒子步槍，指尖觸到懷里的反寄生血清，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著清醒。

還有不到六個小時，開拓者號就會抵達柯伊伯帶。

而母巢的獠牙，已經刺破了星艦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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