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縣衙后院的燭火卻徹夜未明。

沈鶴伏案疾書，將今日所見所聞一一記錄在冊。燕闕則仔細(xì)檢查著那枚獸首銅牌，眉頭緊鎖。

“這銅牌的鑄造工藝極為精細(xì)，絕非尋常江湖組織所能及?！毖嚓I將銅牌舉到燈下，“你看這獸首的紋路，倒像是...官制的手法。”

沈鶴筆尖一頓：“你的意思是，這影煞與官府有關(guān)？”

“不止如此?！毖嚓I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與銅牌并置，“這銅牌的銅質(zhì)，與官鑄銅錢如出一轍。”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貓叫，二人同時噤聲。片刻后，燕闕悄無聲息地移至窗邊，指尖已夾著三枚銀針。

“無人?！彼吐暤溃暗褚棺⒍ú粫矊帯！?/p>

沈鶴放下筆，揉了揉眉心：“明日升堂，王縣丞必定會設(shè)法阻撓查案。我們需得早作準(zhǔn)備?！?/p>

“我倒覺得，不如將計(jì)就計(jì)?！毖嚓I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們既然想試探你的態(tài)度，不如就讓他們看得明白些。”

二人商議至三更天，方才各自歇下。然而沈鶴剛合眼不久，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大人！不好了！”是守夜衙役的聲音，“義莊...義莊走水了！”

沈鶴與燕闕對視一眼，心知這絕非巧合。

當(dāng)他們趕到義莊時，火勢已被撲滅，但存放尸體的那間屋子已燒得面目全非。王縣丞早已在場，正指揮衙役清理現(xiàn)場。

“大人，您怎么來了？”王縣丞見到沈鶴，急忙上前，“不過是意外走水，下官已經(jīng)處理妥當(dāng)。”

沈鶴看著焦黑的屋梁，冷聲道：“尸體呢？”

“這...”王縣丞面露難色，“火勢太大，那具尸體...已經(jīng)燒得面目全非，無法辨認(rèn)了?！?/p>

燕闕忽然蹲下身，從灰燼中拾起一片未燒盡的布料：“這布料質(zhì)地特殊，似乎是...官服的材料?！?/p>

王縣丞臉色微變：“這怎么可能...”

“王縣丞，”沈鶴轉(zhuǎn)身直視著他，“本官記得，下令將尸體移送義莊時，特意囑咐要嚴(yán)加看管。為何偏偏今夜走水？看守的衙役何在？”

“回大人，看守的衙役...不見了?！蓖蹩h丞低聲道，“下官已經(jīng)派人去尋了?！?/p>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匆匆跑來：“大人，找到看守了！在...在后院的井里！”

眾人趕到后院，果然從井中撈出一具衙役的尸體。經(jīng)查驗(yàn)，是被人從背后捅刀，再推入井中。

“殺人滅口，毀尸滅跡。”沈鶴聲音冰冷，“好手段啊。”

燕闕悄悄扯了扯沈鶴的衣袖，示意他看王縣丞的手。只見王縣丞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鮮的抓痕。

“王縣丞，你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沈鶴突然發(fā)問。

王縣丞下意識地縮回手：“不過是...被家貓抓了一下。”

“哦？”燕闕輕笑，“縣衙里何時養(yǎng)了貓？”

王縣丞額頭滲出細(xì)汗，正要辯解，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一騎快馬沖破夜色，馬上騎士身著禁軍服飾，在縣衙前勒馬停下。

“圣旨到——云夢縣令沈鶴接旨！”

沈鶴急忙整衣跪接。那禁軍朗聲宣道：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著云夢縣令沈鶴即日進(jìn)京，面圣述職。欽此——”

這道突如其來的圣旨，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禁軍將圣旨交到沈鶴手中，低聲道：“沈大人，事情有變，請速速準(zhǔn)備啟程。”

沈鶴起身，與燕闕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時候召他進(jìn)京，絕非偶然。

“下官遵旨?！鄙蝥Q沉聲道，“只是縣衙事務(wù)...”

“大人放心，”王縣丞忽然接口，“下官會暫代縣令之職，等大人歸來?！?/p>

回房的路上，燕闕低聲道：“這圣旨來得太過蹊蹺。我懷疑...”

“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jì)?！鄙蝥Q接口道，“我這一走，他們正好可以銷毀所有證據(jù)?！?/p>

“那你打算如何？”

沈鶴停下腳步，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圣旨不可違。但進(jìn)京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p>

“什么事？”

“去找那位賣炊餅的老夫婦?！鄙蝥Q目光深邃，“我總覺得，他們知道些什么?！?/p>

天色微明時，沈鶴與燕闕悄悄從縣衙后門離開，直奔昨日相遇老夫婦的荒坡。然而當(dāng)他們趕到時，只見茅屋已被燒成廢墟，老夫婦不知所蹤。

“來遲一步。”燕闕檢查著廢墟，面色凝重，“火是昨夜放的，與義莊走水同時?！?/p>

沈鶴在廢墟中搜尋，忽然在灶臺殘骸下發(fā)現(xiàn)半片燒焦的布料——與義莊中找到的如出一轍。

“看來，老夫婦與那具尸體，都穿著同樣的官服?！鄙蝥Q緩緩道，“這其中必有關(guān)聯(lián)。”

就在二人沉思之際，一支冷箭破空而來，直取沈鶴后心。燕闕眼疾手快，長劍出鞘，將箭矢擊落。

“有埋伏！”燕闕護(hù)在沈鶴身前。

數(shù)十個黑衣人從四面圍攏過來，手中兵刃在晨光中閃著寒光。為首之人冷笑道：

“沈大人，既然你要走，不如就此長眠云夢吧！”

燕闕長劍一振：“就憑你們？”

話音未落，劍光已起。燕闕身形如鬼魅，在黑衣人中穿梭，每一劍都精準(zhǔn)地命中要害。沈鶴也拔出佩劍，且戰(zhàn)且退。

然而黑衣人越來越多，漸漸將二人逼到絕境。正當(dāng)危急關(guān)頭，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一隊(duì)騎兵沖破晨霧，為首者竟是那個傳旨的禁軍。

“大膽狂徒，竟敢襲擊朝廷命官！”禁軍大喝一聲，率隊(duì)沖殺過來。

黑衣人見勢不妙，迅速撤退，轉(zhuǎn)眼間消失在樹林中。

禁軍下馬行禮：“沈大人受驚了。下官奉命護(hù)送大人進(jìn)京。”

沈鶴整理衣冠，沉聲道：“你們怎知我在此處？”

禁軍微微一笑：“圣上早有安排，命下官暗中保護(hù)大人?！?/p>

燕闕悄悄對沈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看這些騎兵的馬蹄——馬蹄鐵上，赫然刻著獸首紋樣。

沈鶴心中一震，面上卻不露聲色：“有勞諸位了?！?/p>

回縣衙的路上，沈鶴與燕闕并肩而行，禁軍的騎兵緊隨其后。

“這些禁軍有問題?！毖嚓I低聲道，“他們的馬蹄鐵上有獸首標(biāo)記。”

“我知道?！鄙蝥Q目視前方，“這盤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F(xiàn)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對老夫婦?！?/p>

“他們已經(jīng)不知所蹤。”

“不，”沈鶴輕輕搖頭，“我昨日與老夫婦交談時，老者悄悄塞給我一張字條?！?/p>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

“翠微庵”。

此時，縣衙已近在眼前。王縣丞帶著眾衙役在門前等候，笑容可掬：

“大人，車馬已經(jīng)備好，可以啟程了?！?/p>

沈鶴望著遠(yuǎn)處的青山，那座名為翠微庵的寺廟隱約可見。他深吸一口氣，知道這場生死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