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灰在燈光下浮沉,男生消失的位置還殘留著一縷淡白的煙味,林野盯著那片空課桌,手指捏著筆桿,指節(jié)泛白。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試卷——第一題的“班主任辦公室門牌號”像根刺,扎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高中時他總逃班主任的訓(xùn)話,辦公室只去過兩次。一次是高一遲到,一次是高三丟了準(zhǔn)考證,兩次都慌慌張張的,哪顧得上記門牌號?林野咬著筆尾,腦海里翻找著零碎的記憶:辦公室在教學(xué)樓東側(cè),走廊盡頭有扇藍色的門,門旁邊掛著“數(shù)學(xué)組”的牌子……樓層是三樓沒錯,房間號呢?302?還是303?
“?!?/p>
同桌的黑框眼鏡女生突然發(fā)出一聲輕呼,林野下意識轉(zhuǎn)頭,剛好對上她的目光。兩秒后,女生猛地低下頭,肩膀開始發(fā)抖,林野才想起值日生說的“眼神對視超三秒算違規(guī)”。他趕緊收回視線,心臟卻狂跳起來——剛才女生的答題卡上,“姓名”欄寫著“蘇曉”,而她的筆尖,正懸在第一題的橫線上,遲遲落不下去。
看來不止他一個人記不清。
林野深吸一口氣,試圖用邏輯推導(dǎo):高中教學(xué)樓的辦公室編號,通常是“樓層+房間順序”,東側(cè)從樓梯口開始算,第一個是301(語文組),第二個應(yīng)該就是數(shù)學(xué)組……302?他剛要下筆,窗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用拳頭砸玻璃。
所有人都抬頭看向窗戶。
玻璃上的中山裝男人還在,只是這次他不再趴著,而是站直了身體,臉貼著玻璃,五官被水汽暈得模糊,只有一雙眼睛格外清晰——那是一雙沒有眼白的黑眼,正死死盯著教室里的某個人。林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蘇曉身上。
蘇曉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她猛地捂住嘴,眼淚“唰”地流了下來?!皠e……別看著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盡管壓得很低,還是清晰地傳到了林野耳朵里。
“違反第二條校規(guī),交流?!?/p>
值日生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林野渾身一僵。他轉(zhuǎn)頭時,正看到值日生走到蘇曉桌前,鐵皮鈴鐺在手里輕輕搖晃,發(fā)出細(xì)碎的“叮鈴”聲?!暗谝淮芜`規(guī),按‘警告’處理?!敝等丈f,“第二次,就和剛才那個男生一樣?!?/p>
蘇曉的眼淚掉在試卷上,暈開一小片墨跡。她用力點頭,雙手死死攥著衣角,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值日生走回講臺,目光掃過全場:“還有35分鐘。提醒各位,‘班主任’不喜歡拖延,答完題的,可以提前交卷——只要你確定答案是對的?!?/p>
林野的心沉了沉。提前交卷?這更像個陷阱——如果答案錯了,交卷的瞬間會不會直接被“除名”?他重新看向第一題,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細(xì)節(jié):高三丟準(zhǔn)考證時,班主任曾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備用表,抽屜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寫著“303,記得鎖門”。
是303!
林野立刻在橫線上寫下“303”,筆尖剛離開紙面,試卷上的字跡就變成了綠色——像是系統(tǒng)判定“正確”的標(biāo)識。他松了口氣,剛想繼續(xù)看第二題,就聽到斜前方傳來一聲尖叫。
一個穿運動服的男生猛地站起來,手里的試卷被揉成一團:“我答不出來!這什么破題!”他說著就要往門口沖,可剛邁出一步,就突然停在原地,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值日生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第三次提醒,不得擅自離開座位?!?/p>
男生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只是……我只是想回家……”話沒說完,他就化作一縷白煙,消失在空氣中。
教室里徹底沒了聲音,只剩下電子鐘“滴答”的跳動聲,和偶爾傳來的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林野看著第二題的題目,后背再次冒起冷汗——
“請寫出你高中時,坐在你斜前方的同學(xué)的名字。提示:想不起來的,他會親自來找你?!?/p>
斜前方的同學(xué)?
林野猛地抬頭,看向斜前方的空課桌——那里本該坐著剛才消失的運動服男生,可現(xiàn)在,課桌上卻多了一個東西: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個笑容燦爛的男生,正對著鏡頭比耶。而照片的背面,用黑色水筆寫著一行字:“我叫陳陽,你還記得我嗎?”
窗外的風(fēng)再次變大,玻璃上的中山裝男人不見了。林野的余光瞥見,教室后門的縫隙里,慢慢探進來一個腦袋——是照片上的陳陽,他的臉白得像紙,嘴角卻掛著和照片上一樣的笑容,正盯著林野的方向。
“還有25分鐘哦?!敝等丈穆曇粼俅雾懫?,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別讓陳陽等太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