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nèi)塘艘荒暧忠荒?,這幾年內(nèi),他們不斷收集證據(jù),只為了讓噩魔遭到報應(yīng)。
宋霖年在律師事務(wù)所的會客室里拆開快遞時,指節(jié)微微發(fā)顫。牛皮紙信封里裝著的不是客戶委托的合同,而是一疊泛黃的病歷單——那是他托人從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檔案室里調(diào)出來的,記錄著十二歲那年,他因“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急診就診的全部細節(jié)。
“哥,怎么樣?”宋霖息的聲音從手機聽筒里傳來,帶著難以掩飾的緊張。他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大學圖書館,電腦屏幕上還停留在搜索“未成年人虐待證據(jù)認定標準”的頁面。兄弟倆約定好,這個暑假要把壓在心底十幾年的秘密徹底揭開,讓林婉容為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宋霖年指尖拂過病歷單上“外力擊打所致”的診斷結(jié)論,記憶突然被拉回那個飄著細雨的夜晚。十二歲的他蜷縮在急診室的長椅上,后背的傷口被酒精棉球觸及時,疼得幾乎要蜷縮起來。林婉容就站在不遠處,對著醫(yī)生笑盈盈地解釋:“這孩子太調(diào)皮,爬樹摔下來了?!倍职炙蚊鞒?,因為一場“不能推掉”的應(yīng)酬,自始至終沒有出現(xiàn)。
“能用上,”宋霖年對著電話輕聲說,“還有你那邊,找到當年的鄰居了嗎?”
“找到了!張阿姨還記得林婉容經(jīng)常在半夜發(fā)出一些叫罵聲,”宋霖息的聲音里多了幾分雀躍,“她愿意出庭作證,還說當年就覺得不對勁,只是沒敢多管?!?/p>
掛了電話,宋霖年將病歷單放進一個黑色的文件夾里。文件夾的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里面卻已經(jīng)收納了不少“證據(jù)”——有他偷偷保存的、帶有林婉容指紋的雞毛撣子(當年被她用來打人的工具,后來被他藏在老房子的閣樓里),有宋霖息額角疤痕的醫(yī)學鑒定報告(那道疤是八歲時被林婉容推倒在桌角留下的,至今仍清晰可見),還有他高中時寫的日記,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林婉容的辱罵和虐待:“今天林婉容把我的作業(yè)本撕了,說我浪費紙”“霖息餓了一天,她不肯給飯吃”。
這些東西,他藏了整整十年。
高考結(jié)束那年,宋霖年特意報考了法律專業(y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他坐在臺燈下,看著熟睡的弟弟,在日記本上寫下:“我要學法律,保護霖息,也為我們討回公道?!蹦菚r宋明成已經(jīng)和林婉容離婚五年,但在這期間,宋明成卻得了癌癥不幸去世,死后最后一句話就是讓兄弟倆好好活。
林婉容帶著離婚時分到的財產(chǎn),嫁給了一個富商,在另一個城市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而他們兄弟倆,雖然擺脫了虐待,卻始終無法擺脫那些噩夢——宋霖息至今不敢獨自待在黑暗的房間里,宋霖年則會在聽到女人高跟鞋的聲音時,下意識地繃緊后背。
“需要我?guī)湍懵?lián)系司法鑒定機構(gòu)嗎?”搭檔陳律師推門進來,看到宋霖年手里的文件夾,輕聲問道。他是少數(shù)知道宋霖年過去的人,也是最早支持他起訴林婉容的人。
“謝謝,”宋霖年點點頭,“還有,我想再去一趟老房子。”
老房子還在,只是早已換了主人。現(xiàn)任房主是一對年輕夫妻,聽說了宋霖年的來意后,猶豫了片刻,還是同意讓他進去看看。推開二樓東側(cè)的房門時,宋霖年的心臟猛地一縮——房間的格局沒變,墻角的霉斑還在,地板上甚至還能看到一道淺淺的劃痕,那是當年林婉容用高跟鞋尖劃過的痕跡。
“哥,你看到什么了?”宋霖息的視頻電話突然打了過來,屏幕里的他抱著一個舊紙箱,“我在爸爸的儲藏室里找到這個!”
宋霖年湊到屏幕前,看清了紙箱里的東西——那是媽媽生前的相冊,還有一沓錄音帶?!颁浺魩??”他皺起眉頭,“這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爸爸說這是媽媽去世后,他無意中錄下來的家庭對話,一直沒敢聽,”宋霖息一邊說,一邊找了個舊錄音機,“我試試看能不能播放。”
電流聲過后,錄音機里傳來了林婉容的聲音,尖銳而刻?。骸翱奘裁纯蓿吭倏尬揖桶涯闳映鋈?!”緊接著是宋霖息稚嫩的哭聲,還有宋霖年的求饒:“別打他,要打就打我!”
宋霖年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聽著錄音帶里的聲音,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這是最直接的證據(jù),是林婉容無法辯駁的罪證。
接下來的一個月,兄弟倆忙得腳不沾地。宋霖年跑遍了當年的醫(yī)院、學校,找到了曾經(jīng)教過他們的老師,老師還記得那個總是穿著舊衣服、沉默寡言的宋霖年,以及每次被提問都會嚇得發(fā)抖的宋霖息;宋霖息則整理好了所有的證據(jù)鏈,從病歷單到錄音帶,從證人證言到疤痕鑒定,一一分類歸檔,做成了一份完整的證據(jù)材料。
開庭那天,林婉容穿著昂貴的套裝,妝容精致地出現(xiàn)在法庭上。面對指控,她矢口否認:“我當年那么疼他們,怎么可能虐待他們?一定是這兩個孩子記恨我,故意編造謊言!”
直到宋霖年播放了那段錄音帶,拿出了帶有她指紋的雞毛撣子,還有醫(yī)生和鄰居的證詞,林婉容的臉色才一點點變得蒼白。當法官問到宋霖息額角的疤痕時,宋霖息走上證人席,指著那道淺淺的印記,聲音平靜卻堅定:“這是我八歲那年,被林婉容推倒在桌角留下的。那天我只是想找媽媽的照片,她就打了我?!?/p>
法庭里一片寂靜。宋霖年看著林婉容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突然覺得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不是為了報復(fù),而是為了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日子,為了那個在冰冷地板上抱著弟弟瑟瑟發(fā)抖的自己,為了所有沒能說出口的委屈和恐懼。
判決下來那天,宋霖年和宋霖息一起去了媽媽的墓地。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墓碑上,照片里的媽媽笑得溫柔?!皨寢?,我們做到了,”宋霖息蹲在墓碑前,輕聲說,“以后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們了?!?/p>
宋霖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抬頭看向遠方。風輕輕吹過,帶著青草的氣息。他知道,那些痛苦的記憶不會消失,但它們再也不會成為困住他們的枷鎖。他們終于可以放下過去,像正常的年輕人一樣,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去擁有屬于自己的溫暖和幸福。
就像雨后的天空總會放晴,他們的人生,也終于迎來了屬于自己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