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某種穿透力,壓過了鋪?zhàn)永锏幕靵y。蕭燼言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目光如刀般掃過老人,冷聲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幽冥閣的事?”
老人沒理會他,只是沖沈青硯三人擺了擺手,語氣急促:“別愣著!再等會兒,幽冥閣的人就該圍過來了!”
沈青硯回過神,見楚星河已經(jīng)扶著蘇輕寒站起來,連忙上前幫忙。三人跟著老人往鋪?zhàn)雍箝T走,蕭燼言哪肯放過,提劍就追:“想走?留下命來!”
老人突然轉(zhuǎn)身,手里的拐杖在地上一頓,“咚”的一聲悶響,地面竟微微震動。他手腕一翻,拐杖頂端彈出一截細(xì)劍,寒光一閃,直刺蕭燼言的面門。蕭燼言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老人竟有如此身手,慌忙側(cè)身躲避,劍風(fēng)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帶起一縷發(fā)絲。
“找死!”蕭燼言惱羞成怒,長劍揮舞得更快,招招都往老人要害攻去。老人卻不慌不忙,拐杖舞得密不透風(fēng),細(xì)劍時而刺、時而削,竟將蕭燼言的攻勢穩(wěn)穩(wěn)擋在外面。
“你們快從后門走,順著巷子往鎮(zhèn)西頭跑,那里有輛黑布馬車,車夫會帶你們走!”老人一邊抵擋蕭燼言,一邊對沈青硯三人喊道,“我隨后就來!”
沈青硯看了眼纏斗的兩人,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咬了咬牙,扶著蘇輕寒,跟著楚星河往后門跑。后門外面是條狹窄的巷子,堆滿了雜物,陽光只能從屋頂?shù)目p隙里漏下幾縷。三人沿著巷子快步跑,身后隱約傳來兵器碰撞的脆響,還有蕭燼言的怒喝,沈青硯心里既感激又擔(dān)憂——那位老人,能敵得過蕭燼言嗎?
“別回頭!加快腳步!”楚星河拉了他一把,聲音有些急促,“幽冥閣的人肯定在附近布了眼線,我們得盡快趕到馬車那里!”
沈青硯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多想,專心跟著兩人往前跑。蘇輕寒體力本就不好,剛才又受了驚嚇,跑了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臉色蒼白得像紙。沈青硯看在眼里,放慢腳步,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半扶半攙地往前走。
巷子盡頭是片荒地,雜草長得比人還高,風(fēng)一吹,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荒地里果然停著一輛黑布馬車,車夫穿著粗布衣裳,戴著頂斗笠,見三人跑來,掀開車簾,低聲道:“是老先生讓來的?快上車!”
三人連忙鉆進(jìn)馬車,車廂里鋪著軟墊,角落里放著個食盒,還帶著點(diǎn)溫?zé)?。楚星河剛要掀開車簾看看外面的情況,就聽見外面?zhèn)鱽眈R蹄聲,還有人喊:“蕭少主說了,封住所有路口,不許放走任何人!”
車夫迅速放下車簾,甩了一鞭馬鞭,馬車“嘚嘚”地動了起來,朝著荒地外的小路駛?cè)?。車廂里一片漆黑,只能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還有外面偶爾傳來的吆喝聲。
蘇輕寒靠在車廂壁上,慢慢緩過勁,她摸了摸懷里,臉色突然一變:“山河令……我的山河令還在蕭燼言手里!”
沈青硯心里也一沉。山河令是解開沈家冤案的關(guān)鍵,要是被幽冥閣拿走,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剛想開口說什么,楚星河卻搖了搖頭:“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蕭燼言拿著山河令,肯定會盯著我們,我們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再想辦法把令牌拿回來?!?/p>
蘇輕寒咬了咬嘴唇,沒再說話,只是眼神里滿是焦急。沈青硯看著她,想起剛才在鐵匠鋪里,她提到沈家滿門抄斬時的神情,心里突然冒出個疑問:“蘇姑娘,你跟沈家,是不是有什么淵源?”
蘇輕寒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我祖父曾是太醫(yī)院院判,當(dāng)年沈?qū)④姺蛉松a(chǎn),還是我祖父去府里接生的。后來沈家出事,我祖父因?yàn)樘嫔驅(qū)④娬f過幾句公道話,被罷了官,回了老家。沒過幾年,家里就遭了變故,父母都沒了,我跟著祖父長大,直到去年祖父去世,他臨終前把山河令交給我,讓我一定要找到沈家的后人,幫沈家洗冤?!?/p>
沈青硯心里一動:“那你祖父有沒有跟你說過,沈家當(dāng)年有沒有留下后人?”
“祖父說,當(dāng)年沈家被抄家的時候,沈?qū)④娪袀€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被府里的老仆偷偷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碧K輕寒看向沈青硯,眼神復(fù)雜,“他還說,那個孩子的鎖骨上方,有塊月牙形的胎記,是沈家的族徽……”
話說到這里,車廂里突然安靜下來。楚星河也看向沈青硯,眼神里帶著探究。沈青硯摸了摸自己脖頸處的胎記,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脹。那個被老仆抱走的孩子,難道真的是自己?
“可我是被老沈收養(yǎng)的?!鄙蚯喑庎溃袄仙蚴莻€鐵匠,一輩子沒離開過青溪鎮(zhèn),他怎么會跟沈家的老仆扯上關(guān)系?”
“或許,你養(yǎng)父就是當(dāng)年的老仆?”楚星河猜測道,“說不定他為了保護(hù)你,才隱姓埋名,在青溪鎮(zhèn)當(dāng)鐵匠?!?/p>
沈青硯搖搖頭:“不可能。老沈的手藝是祖?zhèn)鞯?,?zhèn)上的老人都知道,他年輕時還娶過媳婦,只是后來媳婦走了,沒留下孩子。他要是沈家的老仆,怎么會在青溪鎮(zhèn)待這么久?”
車廂里又陷入沉默。馬車顛簸著,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fēng)也變得涼了些。蘇輕寒從食盒里拿出幾個饅頭,遞給沈青硯和楚星河:“先吃點(diǎn)東西吧,不知道還要走多久?!?/p>
沈青硯接過饅頭,卻沒什么胃口。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老沈臨終前沒說完的話,一會兒是蘇輕寒說的沈家冤案,一會兒又是自己脖頸處的胎記。如果他真的是沈家的后人,那他這十七年的生活,到底是真的,還是一場騙局?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夫掀開車簾,低聲道:“前面有關(guān)卡,好像是幽冥閣的人在搜查!”
三人心里一緊,楚星河湊到車簾邊,撩開一條縫往外看。只見前面的路口處,站著十幾個黑衣人手拿火把,攔住了過往的行人車輛,挨個搜查。為首的人,正是剛才在鐵匠鋪里跟他們交手的刀疤臉。
“怎么辦?”蘇輕寒聲音發(fā)顫,“要是被他們查到,我們就完了。”
楚星河皺著眉,思索了片刻,對車夫道:“能不能繞路走?”
車夫搖搖頭:“這是通往城外的唯一一條路,其他的路要么被山洪沖毀了,要么就是死路。”
沈青硯看著外面越來越近的火把,心里突然冒出個念頭。他看向蘇輕寒,問道:“你剛才給我的迷魂散,還有嗎?”
蘇輕寒愣了一下,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還有一點(diǎn),怎么了?”
沈青硯接過瓷瓶,對楚星河道:“等會兒我去引開他們,你們趁機(jī)沖過去?!?/p>
“不行!”楚星河和蘇輕寒同時開口。
“你沒武功,去了就是送死!”楚星河急道。
“要去也是我去,是我連累了你們!”蘇輕寒也說道。
“別爭了!”沈青硯打斷他們,“你們倆都受了傷,只有我去最合適。我沒武功,他們肯定不會防備我。而且,我手里有迷魂散,說不定能拖延一陣?!?/p>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先去城外等我,要是我半個時辰還沒到,你們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楚星河還想再說什么,沈青硯已經(jīng)推開車門,跳了下去。他把迷魂散揣進(jìn)懷里,整理了一下衣裳,裝作是路過的村民,朝著關(guān)卡走去。
“站??!干什么的?”刀疤臉看到他,厲聲喝道。
沈青硯裝作害怕的樣子,顫聲道:“我……我是附近村子的,想去鎮(zhèn)上買點(diǎn)東西,沒想到遇到關(guān)卡?!?/p>
刀疤臉上下打量著他,眼神里帶著懷疑:“你是哪個村子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李家村的,叫李三?!鄙蚯喑庪S口編了個名字,心里卻緊張得不行,手心全是汗。
刀疤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對!你身上有鐵匠鋪的煤煙味,你是青溪鎮(zhèn)的人!說,你有沒有見過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還有一個姑娘?”
沈青硯心里一驚,沒想到刀疤臉這么敏銳。他強(qiáng)裝鎮(zhèn)定,掙扎著道:“我……我沒見過!我今天剛從村里出來,根本沒去青溪鎮(zhèn)!”
“還敢撒謊!”刀疤臉怒喝一聲,就要動手打他。沈青硯趁機(jī)從懷里掏出迷魂散,朝著刀疤臉的臉上撒去。刀疤臉沒防備,被迷魂散撒了滿臉,頓時覺得頭暈?zāi)垦#咱勚笸肆藥撞健?/p>
“快抓住他!”刀疤臉喊道。周圍的黑衣人連忙圍上來,沈青硯轉(zhuǎn)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把剩下的迷魂散往身后撒去。幾個黑衣人被迷魂散碰到,也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楚星河和蘇輕寒趁機(jī)讓車夫趕車,朝著關(guān)卡沖去。刀疤臉雖然頭暈,卻還沒完全暈過去,他看到馬車,嘶吼道:“攔住那輛馬車!別讓他們跑了!”
剩下的黑衣人連忙圍上去,想要攔住馬車。車夫甩起馬鞭,狠狠抽在馬身上,馬吃痛,嘶鳴一聲,加快速度沖了過去。一個黑衣人想要用刀砍馬腿,楚星河從車廂里探出頭,手里拿著一把匕首,朝著那黑衣人的手腕刺去。黑衣人慘叫一聲,匕首掉在地上,馬車趁機(jī)沖過了關(guān)卡。
沈青硯看到馬車沖了過去,心里松了口氣,轉(zhuǎn)身繼續(xù)跑??伤麤]跑幾步,就感覺身后有人追了上來。他回頭一看,只見蕭燼言提著劍,正朝著他跑來,眼神里滿是殺意。
“沈家余孽,哪里跑!”蕭燼言的聲音冰冷,帶著一股威壓。
沈青硯心里一慌,跑得更快了??伤吘怪皇莻€普通人,怎么跑得過會武功的蕭燼言?眼看蕭燼言就要追上,沈青硯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蕭燼言趁機(jī)上前,長劍指著他的胸口,冷聲道:“這次,我看誰還能救你!”
沈青硯躺在地上,看著蕭燼言冰冷的眼神,心里反而平靜下來。他想起老沈,想起蘇輕寒說的沈家冤案,想起自己脖頸處的胎記。如果他真的是沈家的后人,那今天就算死在這里,也算是為沈家盡了一份力。
就在蕭燼言準(zhǔn)備揮劍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的樹林里射出一支箭,直刺蕭燼言的后背。蕭燼言慌忙側(cè)身躲避,箭擦著他的肩膀飛過,釘在了旁邊的樹上。
“誰?!”蕭燼言怒喝一聲,看向樹林。
樹林里走出一個人,正是剛才在鐵匠鋪里幫忙的灰衣老人。他手里拿著一把弓箭,冷冷地看著蕭燼言:“欺負(fù)一個沒武功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蕭燼言看到老人,眼神里滿是忌憚:“又是你!你到底是誰?”
老人沒回答他,而是對沈青硯道:“快起來!跟我走!”
沈青硯連忙爬起來,跟著老人往樹林里跑。蕭燼言想要追,卻被老人射出的箭攔住了去路。老人一邊跑一邊射箭,箭箭都朝著蕭燼言的要害攻去,蕭燼言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跑進(jìn)樹林,消失在夜色里。
沈青硯跟著老人在樹林里跑了半個多時辰,直到聽不到身后的追趕聲,老人才停下來。他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喘著氣,臉色有些蒼白。
“老先生,謝謝您?!鄙蚯喑庍B忙上前,想要扶他。
老人擺了擺手,笑道:“不用謝。我受人所托,要保護(hù)你。”
“受人所托?”沈青硯疑惑道,“您受誰所托?”
老人看著他,眼神里帶著復(fù)雜的情緒,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我受你父親沈驚鴻所托,要保護(hù)你長大。”
沈青硯猛地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您……您認(rèn)識我父親?”
老人點(diǎn)點(diǎn)頭,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沈青硯。玉佩是白色的,上面刻著一個“沈”字,邊緣有些磨損,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是你父親當(dāng)年給我的,讓我在你成年后交給你?!崩先说穆曇舻统料聛?,“當(dāng)年沈家出事,我奉命把你抱走,交給你養(yǎng)父沈老鐵匠撫養(yǎng)。他是我早年的兄弟,為人忠厚,值得信任。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保護(hù)你,看著你長大?!?/p>
沈青硯握著玉佩,指尖傳來玉佩的微涼。他看著玉佩上的“沈”字,又摸了摸自己脖頸處的胎記,眼淚突然忍不住掉了下來。原來,他真的是沈家的后人,真的是沈驚鴻的兒子。原來,老沈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卻為了保護(hù)他,隱姓埋名,當(dāng)了一輩子鐵匠。
“那我父親……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嗎?”沈青硯聲音哽咽,帶著一絲期待。
“當(dāng)然是被冤枉的!”老人的語氣堅(jiān)定,“沈?qū)④娨簧揖龕蹏?,怎么可能通敵叛國??dāng)年的案子,背后肯定有陰謀。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好好活著,找到山河令,解開當(dāng)年的真相,為沈家洗冤!”
沈青硯點(diǎn)點(diǎn)頭,擦了擦眼淚,眼神變得堅(jiān)定起來。他握著玉佩,心里暗暗發(fā)誓:父親,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真相,為沈家報仇,還您一個清白!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還有人喊:“老先生!沈公子!你們在這里嗎?”
老人眼睛一亮:“是楚公子他們!”
兩人連忙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很快就看到楚星河和蘇輕寒坐在馬車上,正朝著他們揮手。看到沈青硯平安無事,蘇輕寒終于松了口氣,眼眶也紅了。
“你沒事就好!”蘇輕寒道。
楚星河也笑道:“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p>
沈青硯看著兩人,心里暖暖的。雖然他的身世充滿了坎坷,未來也充滿了危險,但有這些朋友在身邊,他覺得自己不再孤單。
老人看著他們,笑著道:“好了,現(xiàn)在不是聊天的時候。幽冥閣的人肯定還在找我們,我們得盡快離開這里,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p>
四人坐上馬車,車夫甩起馬鞭,馬車朝著遠(yuǎn)方駛?cè)?。夜色漸濃,月光灑在馬車上,照亮了前路。沈青硯靠在車廂壁上,手里握著父親留下的玉佩,心里充滿了力量。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一場關(guān)于復(fù)仇、關(guān)于真相、關(guān)于正義的旅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