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過后，冰道內(nèi)陷入一種更深的寂靜，只余下腳步踩在冰面上的細微聲響和幾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那兩名弟子雖未再多言，但看向蘇玉和凜燼的眼神已充滿了復雜。他們無法理解蘇玉師兄為何要維護這個魔修，方才那一下，若是蘇玉師兄稍有差池……他們不敢細想。

蘇玉依舊走在最前，背影挺直，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他自己知道，在揮出那道冰幕的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凜燼體內(nèi)那躁動不安、幾近失控的火靈之力。那一刻，他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是出于同隊之責，還是……不忍見其因環(huán)境相克而受創(chuàng)？他無法給出確切答案。

凜燼跟在蘇玉身后，目光落在對方那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的素白袖袍上。方才那冰寒氣息籠罩全身的感覺揮之不去，與他體內(nèi)熾熱的靈根形成了鮮明的沖突，卻又詭異地帶來一種平衡。他從未想過，自己這暴烈的火靈根，有一天竟會從宿敵般的冰靈根那里感受到“穩(wěn)定”。

“方才……多謝。”凜燼再次開口，聲音比之前低沉了些許，少了些僵硬，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意味。

“分內(nèi)之事?！碧K玉頭也未回，語氣淡漠，“保存靈力，前方未知?！?/p>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提醒，也像是告誡。凜燼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只是更加專注于收斂自身氣息，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越往深處，寒氣愈重，冰壁上的幽藍熒光也愈發(fā)濃郁，甚至開始凝結(jié)出一簇簇晶瑩剔透的“冰魄花”。此物蘊含精純的冰系靈力，是煉制高階冰系丹藥和法寶的輔材，在外界頗為難得。

那兩名弟子見狀，面露喜色，小心上前采集。

蘇玉也停下腳步，目光掃過那些冰魄花，卻并未動手。他的視線投向冰道更深處，那里傳來的靈氣波動更為奇異，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味。

凜燼對冰魄花毫無興趣，他的火靈根與此物天生相斥。他站在蘇玉身側(cè)稍后的位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幽藍。

“有何不對？”他低聲問。

蘇玉微微蹙眉：“靈氣流動有異，似有活物?！?/p>

話音剛落，前方采集冰魄花的一名弟子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只見他觸碰的那簇冰魄花驟然爆開，化作無數(shù)細如牛毛的冰針，向他激射而去！與此同時，周圍冰壁上的幽藍熒光如同活了過來般，迅速蠕動、凝聚，化作數(shù)道半透明、身形扭曲的“冰魄精怪”，揮舞著由寒氣凝聚的利爪，無聲無息地撲向眾人！

“小心！是冰魄精怪！”另一名弟子急忙示警，祭出飛劍抵擋。

這些精怪由萬載玄冰寒氣與殘魂怨念凝聚而成，物理攻擊效果甚微，唯有以精純的靈力或相克之力才能有效殺傷。

蘇玉反應極快，霜華劍瞬間出鞘，劍身流淌著冰藍光華，一劍揮出，凜冽的劍罡如同新月般掃過，當先兩只冰魄精怪瞬間被凍結(jié)、崩碎成漫天冰晶。

但精怪數(shù)量不少，而且似乎能借助此地環(huán)境不斷再生，源源不絕地從冰壁中滲出。

那名被冰針襲擊的弟子手忙腳亂，護體靈罡被冰針打得搖搖欲墜。

凜燼眼神一厲。他雖被環(huán)境壓制，但戰(zhàn)斗本能猶在。眼看一只精怪悄無聲息地繞到側(cè)方，利爪抓向那名弟子后心，他冷哼一聲，并未動用大規(guī)?；鹣敌g(shù)法，而是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簇極度壓縮、幾乎呈暗紅色的火苗——這是他目前狀態(tài)下能精確控制的極限。

“嗤！”

火苗如同擁有生命般激射而出，精準地命中那只精怪的核心。極致的熾熱與極寒瞬間碰撞，發(fā)出一聲輕微的爆鳴，那精怪連慘叫都未能發(fā)出，便徹底汽化消散，連再生的機會都沒有。

屬性極致相克，在此刻展現(xiàn)了其霸道的一面。

那弟子察覺到身后動靜，回頭看到此景，臉上閃過一絲后怕與尷尬，低聲道：“……多謝。”

凜燼看都未看他，目光緊鎖戰(zhàn)場。他發(fā)現(xiàn)，蘇玉的冰系術(shù)法對付這些精怪效率極高，但精怪再生速度太快。而他的火系靈力雖能徹底滅殺，卻消耗巨大，且容易引發(fā)環(huán)境反噬。

蘇玉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劍勢不停，清冷的聲音傳入凜燼耳中：“不必強攻其軀，擊其核心，幽藍最盛處便是?！?/p>

這是在……指導他？

凜燼眸光一閃，依言而行。他不再試圖用火焰焚滅整個精怪，而是將力量集中于一點，專攻核心。果然事半功倍，效率大增。

兩人一冰一火，一守一攻，一主一輔，明明屬性相克，此刻卻配合得異常默契。蘇玉的冰系術(shù)法大面積牽制、凍結(jié)，為凜燼創(chuàng)造攻擊機會；而凜燼則如同最鋒利的尖刀，精準地點殺著精怪的核心，徹底斷絕其再生。

那兩名弟子起初還有些慌亂，但在蘇玉的指揮和凜燼的協(xié)助下，也漸漸穩(wěn)住陣腳，四人背靠背，形成一個簡單的防御圈。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后一只冰魄精怪被凜燼指尖暗火擊碎核心后，冰道內(nèi)終于恢復了死寂。地上只留下些許冰晶殘骸，很快便被無處不在的寒氣重新凍結(jié)。

戰(zhàn)斗結(jié)束，兩名弟子看向凜燼的目光少了幾分戒備，多了幾分復雜，尤其是被他救下的那名弟子，更是神色訕訕。

蘇玉收劍入鞘，氣息平穩(wěn)，仿佛剛才的戰(zhàn)斗并未消耗他多少力氣。他看向凜燼，只見對方臉色比之前更白，額角隱有汗跡，顯然剛才精準控制火焰對他負擔不小。

“可還支撐得??？”蘇玉問道，語氣依舊平淡。

凜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胸腔內(nèi)因靈力劇烈消耗而產(chǎn)生的灼痛感，扯出一個算不上好看的笑容：“死不了?！?/p>

蘇玉不再多言，轉(zhuǎn)身看向冰道深處。“此地不宜久留，精怪雖滅，但其出現(xiàn)必有緣由。繼續(xù)前行?！?/p>

他率先邁步，只是這一次，腳步似乎比之前放緩了半分，仿佛在無形中，遷就著某個人的狀態(tài)。

凜燼看著他的背影，默默跟上。體內(nèi)靈力因消耗而空虛，環(huán)境帶來的壓制感更強了。但奇怪的是，他心中那股因蘇玉而起的煩躁與暴戾，卻在方才那場并肩戰(zhàn)斗中，悄然平息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復雜的探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