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會議室里,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一份文件砸在會議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悶響。
霍秀秀收回手,新做的紅色指甲在燈下劃過一道光。
文件封面,“報廢協(xié)議”四個紅字印得又大又黑。
她的指甲點了點末尾的名字。
“吳邪,C級?”
她開了口,語調(diào)拖得長長的。
“跟齊羽是有點像啊?!?/p>
“去吧,讓張起靈在死前也算見著個‘故人’?!?/p>
她頓了頓,掃了吳邪一眼。
“別被他的精神力風(fēng)暴嚇得尿褲子,丟我們‘塔’的臉。”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響起幾聲壓不住的嗤笑。
坐著的全是“塔”里的精英向?qū)В麄兘粨Q著眼神,嘴角的弧度都帶著刺。
一個A級向?qū)÷暩赃叺娜苏f:“可惜了這張臉,要去喂瘋狗。”
吳邪本人卻沒什么反應(yīng)。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鏡,慢悠悠站起來。
鏡片后面那雙眼睛彎了彎,看不出情緒。
“行啊,沒問題?!?/p>
他聲音溫和。
“麻煩快點,我鋪子里新收了個戰(zhàn)國玉璧,還等著回去盤呢?!?/p>
他腳邊趴著一條黃不拉幾的小土狗,看著蔫蔫的。
此刻,它抬起頭,配合地?fù)u了搖尾巴。
“嗚汪?!?/p>
會議室里的笑聲更大了,這次沒人再掩飾。
“C級配土狗,真絕了?!?/p>
“快走快走,開個盤,賭他幾秒鐘精神崩潰。”
“我賭三秒,不能再多了?!?/p>
吳邪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跟著引導(dǎo)員往外走。
他心里只惦記一件事。
那塊玉璧,得用鹿皮好好擦擦,盤出來的包漿才漂亮。
“塔”的這些破事,真煩。
他被帶到了代號“終極”的最高級隔離區(qū)。
走廊又長又黑,兩邊的合金墻壁上全是痕跡。
一道道極深的抓痕,是人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
大片能量灼燒后留下的黑色印記,從墻壁蔓延到天花板。
空氣里全是鐵銹和皮肉燒焦的混合氣味,吸一口就往胃里頂。
帶路的守衛(wèi)是個年輕人,他一路都在嘆氣,最后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兄弟,聽我一句勸。”
他壓低聲音。
“你這小身板,進去后感覺不對勁,立馬按墻上的求救鈴!”
“千萬別逞強!”
他指了指一道被強行焊死的門,門上還有暗紅色的污跡。
“看見沒?上一個進去的S級,就躺在那門后面?!?/p>
“精神圖景被沖垮了,現(xiàn)在還在醫(yī)療部躺著呢,跟個植物人沒區(qū)別?!?/p>
吳邪點點頭,說了聲“謝了”。
守衛(wèi)又重重嘆了口氣,把他帶到走廊盡頭的最后一扇門前。
門是純黑色的,厚得嚇人,上面只有一個小小的觀察窗。
守衛(wèi)用最高權(quán)限打開了門鎖。
“進去吧,祝你好運。”
吳邪推開了那扇重達數(shù)噸的隔離門。
門開的一瞬間,一股能量風(fēng)暴直接沖了出來。
那能量能把一個A級向?qū)У木衿琳纤查g撕成碎片。
守衛(wèi)被風(fēng)暴的余波掃到,悶哼一聲,連退了好幾步,捂著胸口,臉都白了。
吳邪卻一步?jīng)]停,走了進去。
隔離門在他身后緩緩關(guān)閉,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房間很大,也很空。
只有一個蜷縮在最深處陰影里的人影。
張起靈。
曾經(jīng)的“塔之神兵”,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這里,等待銷毀。
他抱著膝蓋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周圍的空氣都在扭曲,能量波動形成了肉眼可見的漣漪。
吳邪沒去看角落的監(jiān)控攝像頭。
他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等著看他的“好戲”。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個陰影。
他一眼就看到了張起靈。
那個人身上,有和他一樣的,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孤獨。
吳邪在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他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是輕聲說:
“張起靈,我叫吳邪?!?/p>
“我來帶你回家?!?/p>
話音沒落,他主動釋放出自己的精神觸絲。
那精神觸絲被偽裝得又細(xì)又弱,閃著C級向?qū)赜械?、微弱的綠光。
在外面那些人的監(jiān)控里,這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吳邪卻不管不顧。
他操控著那根看似脆弱的觸絲,溫柔又堅定地,探向了那片毀滅風(fēng)暴的中心。
探向了那個蜷縮在黑暗中的神明。
監(jiān)控中心里,首席向?qū)Щ粜阈愣酥槐{山咖啡,紅唇勾起一個弧度。
她身邊的幾個“塔”部高層,也都帶著看戲的表情,盯著面前巨大的監(jiān)控屏幕。
屏幕上,代表吳邪的那根微弱綠線,正顫顫巍巍地靠近代表張起靈的那片深紅區(qū)域。
那片紅色,濃得發(fā)黑,邊緣不停地爆出危險的閃電符號。
“不自量力……”
霍秀秀的嘲諷才說了一半。
異變陡生!
屏幕上,那根微弱的綠線,在觸碰到深紅區(qū)域的瞬間——
“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監(jiān)控中心!
尖銳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警告!警告!能量沖突過載!設(shè)備即將燒毀!”
一個技術(shù)員猛地站起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霍秀秀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砰!砰砰!”
一連串爆響,面前幾十塊監(jiān)控屏炸開一片電火花,一個接一個黑了下去。
整個監(jiān)控中心,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亂。
只有設(shè)備燒毀后冒出的黑煙,帶著一股焦糊味。
一秒。
兩秒。
死寂中,中央那塊最大的主控屏幕,頑強地、閃爍著重啟了。
屏幕上沒有了任何監(jiān)控畫面。
只有一行血紅的代碼跳了出來,字大得占滿了整個屏幕。
那行字,讓在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警告:檢測到未知SSS級向?qū)Ь癫▌印?/p>
【正在進行強制綁定……】
【匹配度檢測中……】
【匹配度:100%……】
【精神融合已啟動?!?/p>
“啪嗒?!?/p>
技術(shù)員手里的終端掉在了地上。
“哐當(dāng)!”
霍秀秀手里的咖啡杯,應(yīng)聲而碎。
藍山咖啡和碎瓷片濺了她一身,她卻毫無知覺。
她只是死死地盯著那行紅字,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未知……SSS級向?qū)В?/p>
匹配度……100%?
這怎么可能?!
整個“塔”的歷史上,都從未出現(xiàn)過100%匹配度的哨兵和向?qū)В?/p>
那是只存在于理論中的、神話一樣的組合!
吳邪?
那個C級?那個替身?那個炮灰?
他……到底是誰?!
同一時間,隔離室內(nèi)。
吳邪的精神體進入了張起靈的世界。
這里沒有天,沒有地。
只有一座巨大無比的雪山,和永不停歇的暴風(fēng)雪。
整個世界都是黑白色的,冷得能凍住人的思想。
這不是普通的精神圖景。
這是世界在崩塌前的最后悲鳴。
吳邪的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咯吱”的聲響。
他沒感到任何不適,反而覺得這股深入骨髓的寂寞,讓他……心疼。
他知道,張起靈就在這里。
就在這座雪山的最高處,自我放逐。
他抬頭看向山頂。
在那里,他看到了張起靈。
那個男人的精神體,被無數(shù)條粗大的黑色鎖鏈捆綁在山巔的巖石上。
那些鎖鏈,是外界的誤解,是“塔”的利用,是他一次次透支自己換來的背叛。
無數(shù)由痛苦記憶所化的黑色怪物,正圍著他,瘋狂地啃噬著他的身體。
張起靈閉著眼,沒有反抗。
任由那些怪物撕咬。
就在這時,一只長著三個腦袋的巨大怪物,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著張起靈的頭顱咬了下去!
吳邪身邊的“小滿哥”,那只一直偽裝成小土狗的精神體,終于不耐煩了。
它打了個響鼻。
一股熱氣從它鼻孔里噴出。
下一秒,奇跡發(fā)生了。
那身土黃色的、雜亂的狗毛,如同幻影褪去。
它瘦小的身體開始發(fā)光,骨骼發(fā)出噼啪的脆響,身形在風(fēng)雪里拉長、變大。
轉(zhuǎn)眼之間,一頭神獸出現(xiàn)在雪山之上!
它身披金色的鱗甲,每一片鱗片都流淌著火焰。
它的腳下踩著祥云和烈焰,鬃毛在風(fēng)雪中飄揚。
它的頭顱高昂,雙目是純粹的金色,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是麒麟!
是只存在于上古神話中的,百獸之王,麒麟!
“吼——!”
麒麟張開嘴,發(fā)出一聲震徹天地的咆哮。
那不是普通的吼聲。
那是蘊含著絕對秩序和凈化力量的音波!
音波掃過,那些糾纏了張起靈幾十年、由痛苦和絕望化成的黑色怪物,連形狀都維持不住,直接在空氣里分解、消散!
漫天的暴風(fēng)雪,為之一滯。
捆綁著張起靈的黑色鎖鏈,也在這聲咆哮中,寸寸斷裂。
整個崩壞的世界,安靜了。
風(fēng)雪平息。
麒麟邁著優(yōu)雅又充滿力量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張起靈的身邊。
它低下高貴的頭顱,用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犄角,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張起靈那冰冷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指。
吳邪也走上前。
他無視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足以凍結(jié)S級向?qū)ъ`魂的鎖鏈碎片。
他伸出手,堅定地、用力地握住了張起靈的手。
將自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
“找到你了。”
吳邪看著他,重復(fù)了一遍。
“別怕,我來了?!?/p>
與此同時,“塔”的備用監(jiān)控系統(tǒng)終于啟動。
整個“塔”所有還醒著的高層,都死死盯著那塊唯一能顯示的屏幕。
屏幕上,代表張起靈生命體征的狂暴曲線,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奇跡般地平穩(wěn)下來。
所有數(shù)值,都趨于一個健康哨兵的正常范圍。
而那條代表吳邪的線,此刻卻像一道金色的太陽。
它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修復(fù)著那片代表崩壞的紅色世界。
屏幕一角,勉強還原出的精神體輪廓圖上,一只神獸的影子清晰可見。
“那……那是什么精神體?!”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研究員,指著屏幕上麒麟的輪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數(shù)據(jù)庫里……根本沒有記錄!這是……這是神話生物!”
“塔”的最高負(fù)責(zé)人,一個被稱為“汪家人”的理事,臉色已經(jīng)不是青,而是黑了。
他一把揮開面前的文件,對著下屬嘶吼:
“查!給我查這個吳邪的底!”
“我要他祖宗十八代的所有資料!立刻!馬上!”
命令被迅速執(zhí)行。
幾分鐘后,當(dāng)最高權(quán)限的檔案被調(diào)出時,所有人都傻了。
檔案頁面上,只有一行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
【檔案等級:SSS+,無權(quán)訪問。】
【唯一備注:九門。】
汪家人看著那“九門”兩個字,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
他這才意識到,他們不是踢到了鐵板。
他們是想把一顆活的核彈,當(dāng)成煙花爆竹給點了。
隔離室內(nèi)。
隨著精神融合的徹底完成,吳邪身上那層C級的偽裝,終于破碎了。
一股溫和,卻如同深海和宇宙一樣浩瀚的能量,瞬間籠罩了整個“塔”。
這股能量,無可匹敵。
所有在崗的哨兵,無論等級高低,都在這一刻感到了源自靈魂深處的安撫。
他們狂躁的感官被撫平,緊繃的神經(jīng)得到舒緩。
而所有的向?qū)?,則體會到了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無法抗拒的臣服與敬畏。
那是低等級生物,對食物鏈頂端王者的本能反應(yīng)。
也就在這一刻。
張起靈,睜開了眼睛。
那雙空洞了數(shù)年的黑色眼眸,此刻清亮得能倒們不是踢到了鐵板。
他們是想把一顆活的核彈,當(dāng)成煙花爆竹給點了。
隔離室內(nèi)。
隨著精神融合的徹底完成,吳邪身上那層C級的偽裝,終于破碎了。
一股溫和,卻如同深海和宇宙一樣浩瀚的能量,瞬間籠罩了整個“塔”。
這股能量,無可匹敵。
所有在崗的哨兵,無論等級高低,都在這一刻感到了源自靈魂深處的安撫。
他們狂躁的感官被撫平,緊繃的神經(jīng)得到舒緩。
而所有的向?qū)?,則體會到了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無法抗拒的臣服與敬畏。
那是低等級生物,對食物鏈頂端王者的本能反應(yīng)。
也就在這一刻。
張起靈,睜開了眼睛。
那雙空洞了數(shù)年的黑色眼眸,此刻清亮得能倒映出星辰。
那雙眼睛里,清晰地、唯一地,倒映出吳邪一個人的身影。
“轟!”
隔離室的門被粗暴地撞開。
沖進來的是以汪家人和霍秀秀為首的一眾高層。
他們臉上再也沒有半點倨傲。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驚恐和硬擠出來的諂媚。
“吳……吳先生!”
汪家人跑在最前面,額頭上的冷汗跟下雨一樣。
“這……這全都是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的真實身份……您大人有大量!”
跟在他身后的霍秀秀,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引以為傲的S級精神力,在吳邪無意間散發(fā)出的威壓面前,渺小得可笑。
然而,他們的話還沒說完。
張起靈動了。
他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將吳邪嚴(yán)嚴(yán)實實地護在了身后。
他那雙淡漠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那眼神里沒有殺氣,卻帶著比死亡更沉重的壓迫。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汪家人在內(nèi),都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然后,在所有人驚掉下巴的注視下。
這位“塔之神兵”,這個“塔”里最高傲、最無法馴服的存在。
緩緩地、鄭重地,向著吳邪,單膝跪下。
他捧起吳邪的手,低頭。
在吳邪的手背上,印下了一個滾燙的、獨一無二的哨兵烙印。
那烙印是一個麒麟的圖騰,閃著金光,代表著永恒的忠誠與歸屬。
我的生命,我的力量,我的一切,從此刻起,都屬于你。
我的神明,我的向?qū)А?/p>
吳邪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看著他眼中那毫無保留的、小獸一般的依賴與眷戀,笑了。
他沒去看那些臉色已經(jīng)變了好幾變的高層。
他伸手,拉起了張起靈。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起來?!?/p>
“說了帶你回家,就一定帶你回家?!?/p>
他說的回家,不是回“塔”分配的宿舍。
而是回他那個在城市角落里,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古董店。
西泠印社。
“吳先生!留步!我們有話好說!”
汪家人急了,想上前阻攔。
張起靈只是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汪家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再也邁不開步子。
兩人就這么在全塔人員敬畏又復(fù)雜的目光中,瀟灑地離開了這個囚禁了神明數(shù)十年的牢籠。
……
西泠印社的午后。
暖洋洋的太陽光,透過老舊的雕花窗欞,灑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吳邪靠在躺椅里,手里拿著一塊剛收來的古玉,正懶洋洋地給身邊的人講解。
“……你看這沁色,是土沁,不是血沁,那幫孫子想坑我,門兒都沒有……”
張起靈就坐在他旁邊的小馬扎上,安靜地聽著。
他手里拿著一塊軟布,正在專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一把青銅短刀。
那是吳邪昨天剛從潘家園淘來的。
那只曾經(jīng)威風(fēng)凜凜的金色麒麟,又變回了小土狗的模樣。
它懶洋洋地趴在張起靈的腳邊,揣著前爪,瞇著眼睛打盹。
歲月靜好。
世界最強的兵器,從此,成了古董店老板的專屬鎮(zhèn)宅之寶。
只護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