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無法替顏爵做出選擇。

她所能做的，只是持續(xù)不斷地將精純的月華之力，如同最溫和的溶劑，注入他那片因新舊意識激烈沖撞而瀕臨崩潰的靈識之海。

月輝清冷，并不偏袒任何一方，只是溫柔地包裹、撫平那些因?qū)苟a(chǎn)生的尖銳棱角，為那兩股同樣源于“顏爵”本源的力量，提供一個可以緩和中和的場域。

這并非壓制，也非引導，而是一種基于“存在即合理”理念的包容與守護。

在她的月華浸潤下，那狂躁跳動的現(xiàn)代之靈與厚重沉凝的古老之韻，那原本誓要分個高下、爭奪主導權(quán)的兩極，激烈的對抗竟?jié)u漸緩和下來。

它們仿佛被月光的寧靜所感染，開始不再那么針鋒相對，能量的邊緣逐漸模糊，出現(xiàn)了絲絲縷縷的交織與滲透。

不知過了多久，那劇烈的能量震蕩終于緩緩平息。

壓在朔月身上的重量也隨之一輕。

顏爵撐起身子，低頭凝視著身下面色蒼白、因仙力過度消耗而近乎虛脫的朔月。她緊閉著雙眼，長睫微顫，清冷的面容此刻顯得格外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月光。

他眼中翻騰的混亂與痛苦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混合了明悟、復雜與某種新生般光彩的神色。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極其輕柔地撫過朔月汗?jié)竦念~角，動作間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糅合了珍惜與探究的意味。

“居然……是這樣的選擇?！彼吐曌哉Z，聲音不再是之前那種分裂的交替，而是一種全新的、獨特的音色。低沉時，猶帶三分古韻的醇厚；揚起的尾音里，卻又藏著一絲現(xiàn)代跳脫的隨意。

他的外形也隨之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依舊是那副俊雅容顏，但眉宇間少了幾分刻意維持的古板拘謹，多了幾分隨性的疏朗。

長發(fā)未束，隨意披散，幾縷發(fā)絲挑染般呈現(xiàn)出更具活力的深青藍色，與他原本的青金色交織。衣著依舊是古袍形制，但線條更為簡潔利落，細節(jié)處點綴著更具現(xiàn)代設計感的暗紋。

七分現(xiàn)代的大膽不羈，糅合了三分古典的風骨底蘊。意識層面，似乎是以沉穩(wěn)的古典意識為主導，掌控著大局與理性；但潛意識里，卻已深深浸染了現(xiàn)代意識的鮮活、直接與……對某些束縛的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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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再次恢復意識時，感到一陣深沉的疲憊，靈核處的仙力幾乎被抽空，傳來陣陣空虛之感。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顏爵那張放大含笑的俊臉。

他蹲在她身邊，一手支著下頜，另一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卷著她散落在地的墨藍發(fā)梢，眼神亮晶晶的，帶著一種混合了好奇、得意與某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注視著她。

“可算是醒了，”他見她睜眼，笑容愈發(fā)燦爛，語氣輕快，帶著點邀功似的意味，“怎么樣，我的樣子？”他微微歪頭，仿佛在展示一件精心完成的作品，等待著她的評價。

朔月?lián)沃行o力的身體坐起，目光落在顏爵身上，仔細地打量著他。那明顯變化了的氣質(zhì)與外形，以及靈識深處傳來的、不再激烈沖突而是趨于一種奇異和諧的能量波動，都清晰地告訴她——融合，完成了。

她沉默了片刻，消化著這個事實，然后才迎上他期待的目光，用那慣有的、平靜無波的語氣陳述道：

“融合是意料之中的?！彼⑽粗苯釉u價他的新樣子，而是先肯定了結(jié)果，“月華之力長于安撫與調(diào)和，你自身本源亦有尋求平衡的趨向。在外部壓力（指意識沖突）與內(nèi)部意愿（潛意識對完整的渴望）共同作用下，走向融合是概率最高的可能?！?/p>

她的分析依舊理性客觀，仿佛在解讀一個自然現(xiàn)象。

顏爵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卻化作一聲低笑，帶著點無奈的寵溺，又似乎覺得她這副模樣格外有趣。他伸手，不是像之前那樣試探性地觸碰，而是極其自然地用手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啊……”他拖長了語調(diào)，聲音里帶著那份全新的、慵懶而磁性的質(zhì)感，“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不過……”他湊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清冷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帶著現(xiàn)代直白與古典風流的笑意，“比起之前那兩個吵得我頭疼的家伙，現(xiàn)在這個‘我’，是不是……更順眼一點？至少，不會再突然發(fā)瘋把你按在地上了。”

他的話語直接提及了不久前的失控，帶著一絲自嘲，更多的卻是一種已然接納新生自我的坦然，以及……某種若有若無的、試圖與她分享這份“新生”的親近感。

朔月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笑臉，感受著他指尖殘留的、與以往不同的溫度與觸感，再聽著他這混合了新舊特質(zhì)的言語，心中那片純粹的理性之湖，似乎又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融合，是意料之中。

但這個融合之后，似乎變得更加……難以用簡單法則去定義的顏爵，卻開始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細微的困擾。

她看著他，沒有回答“順眼”與否，只是淡淡地提醒道：“你的靈識初定，仍需穩(wěn)固。而我，需要調(diào)息恢復。”

潛臺詞是：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顏爵聞言，非但沒有退開，反而笑意更深。他站起身，然后向她伸出手，動作自然而流暢，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溫和強勢：

“好，我陪你調(diào)息。月宮雖好，終究清冷了些。這次，去我的墨竹軒如何？我新得了一些滋養(yǎng)神魂的仙露，正好與你同享?！?/p>

他的邀請，不再是試探，而是帶著一種已然將彼此劃入更親密范圍的篤定。

朔月看著伸到面前的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蘊含著融合后的、更為圓融強大的力量。她沉默著，沒有立刻回應。

星軌在頭頂無聲流轉(zhuǎn)，月輝依舊清冷。

但有些界限，似乎正在這全新的“墨韻”面前，悄然松動。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