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光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切開了地下的黑暗，在林默藏身的樓梯下方掃過，幾乎擦著他的鞋尖。他屏住呼吸，將身體盡可能縮進陰影最深處，連心跳都仿佛停滯了。

　　來人沒有立刻下來，似乎在入口處停留了片刻，警惕地傾聽下面的動靜。死寂中，林默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聲。是保安？是那個留下紙條的人？還是……滅口的人？

　　終于，輕微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開始沿著金屬扶梯向下。來人的動作很輕，但很沉穩(wěn)。

　　就在那人下到一半，光線主要照亮下方緩沖間地面時，林默抓住對方視線死角的機會，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從陰影中竄出！他沒有選擇攻擊，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向上狠狠一頂！

　　“砰！”

　　一聲悶響夾雜著一聲短促的驚呼。下來的人顯然沒料到樓梯下藏著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撞，失去平衡，手電筒脫手飛出，“哐當(dāng)”一聲砸在金屬地面上，光線亂晃了幾下，熄滅了。那人也順著樓梯滾落下去，發(fā)出一連串痛苦的呻吟。

　　林默顧不上許多，立刻轉(zhuǎn)身向上爬，想要沖出這個陷阱。然而，他剛推開虛掩的金屬蓋，一道強烈的手電光柱就從上方直射下來，牢牢鎖定了他！

　　“別動！警察！”一個低沉而威嚴(yán)的聲音喝道。

　　是李巖！

　　林默的心瞬間沉到谷底，動作僵在半空。他怎么在這里？

　　“林博士，真是巧啊。”李巖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諷刺，他從上方俯視著林默，“大半夜不休息，跑到這種地方來‘散步’？”

　　林默無言以對，只能慢慢舉起雙手。李巖示意他上來。當(dāng)林默爬出洞口，看到緩沖間里，那個被他撞下去的人也掙扎著爬了起來，正是李巖的那個年輕搭檔，此刻正揉著肩膀，一臉惱怒地瞪著林默。

　　“李隊，我……”林默試圖解釋。

　　“有什么話，回去再說?！崩顜r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又對下面的搭檔喊道，“小劉，檢查一下那扇門?！?/p>

　　年輕警員小劉悻悻地應(yīng)了一聲，重新?lián)炱鹗蛛姡瑱z查那扇厚重的安全門。他嘗試推了推，紋絲不動。又用強光手電仔細照射門縫和鎖具。

　　“李隊，門鎖死了，高級貨，暴力破拆難度很大。門縫很干凈，不像近期開啟過。”小劉匯報完，順著梯子爬了上來。

　　李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默身上，銳利如刀：“林博士，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怎么會在這里？還有，你是怎么打開這個入口的？”

　　林默知道，此刻任何謊言都可能帶來更大的麻煩。他深吸一口氣，決定部分坦白：“我收到匿名信息，提示陳教授的死可能與一個叫‘B13’的地方有關(guān)。我……我只是想查清真相。入口的開關(guān)，是一個巧合，我碰巧有個帶迷宮圖案的鑰匙扣。”

　　“匿名信息？”李巖冷哼一聲，顯然不信，“巧合？林博士，你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點？火災(zāi)現(xiàn)場唯一的幸存者，失憶的關(guān)鍵人物，現(xiàn)在又深夜?jié)撊肟梢傻攸c。所有的線索，似乎都特別喜歡往你身上湊?！?/p>

　　他逼近一步，語氣壓迫感十足：“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所謂的‘失憶’，根本就是偽裝？你來這里，是為了銷毀某些還沒來得及處理干凈的證據(jù)？”

　　“不是這樣！”林默急道，“李隊長，請你相信我！陳教授的死絕對不是意外！他死前精神高度緊張，他的醫(yī)療記錄可以證明！還有這個B13，它肯定和‘米諾斯’項目有關(guān)！”

　　“醫(yī)療記錄我會去核實?！崩顜r不為所動，“但現(xiàn)在，請你先跟我回局里，協(xié)助調(diào)查。你今晚的行為，已經(jīng)非?？梢闪恕！?/p>

　　就在這時，李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接聽了電話。

　　林默和小劉警員留在原地，氣氛凝重。小劉警惕地盯著他，手若有若無地按在腰后的裝備上。

　　斷斷續(xù)續(xù)地，林默能聽到李巖的對話片段：

　　“……什么？……確定嗎？……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好，保護好現(xiàn)場，我馬上到！”

　　李巖掛斷電話，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快步走回來，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里之前的懷疑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凝重。

　　“林默，”李巖的聲音低沉下來，“張薇死了?！?/p>

　　如同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林默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巖。

　　“初步判斷是……溺水。在她自家的浴缸里?！崩顜r頓了頓，補充了最關(guān)鍵的一句，“現(xiàn)場初步勘察，傾向于……自殺。”

　　自殺？

　　張薇？那個幾小時前還和他在一起，透露了關(guān)鍵信息，將陳遠備份硬盤交給他的助理？她會在這種時候自殺？

　　絕不可能！

　　林默感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頭頂。這不是自殺，這是滅口！因為他接觸了張薇，因為他拿到了硬盤，所以對方立刻清理了可能泄密的環(huán)節(jié)！

　　兇手就在附近，甚至可能一直在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他現(xiàn)在，卻要作為最大的嫌疑人被警方帶走。

　　“李隊長！張薇不可能自殺！”林默激動地抓住李巖的手臂，“她剛剛還給了我關(guān)鍵證據(jù)！她一定是被滅口的！兇手就在附近！”

　　李巖甩開他的手，眼神銳利：“證據(jù)？什么證據(jù)？”

　　“一個硬盤！陳遠教授死前讓她備份的項目數(shù)據(jù)！就在我的……”林默下意識地摸向隨身攜帶的背包，但手伸到一半，卻僵住了。

　　他的背包，在剛才的掙扎和混亂中，不見了！

　　是掉在B13入口附近了？還是……在被他撞倒的小劉警員身邊？

　　小劉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冷冷地說：“別找了，剛才下面黑，可能滾到哪個角落了。李隊，要下去找嗎？”

　　李巖盯著林默空洞而絕望的表情，沉默了幾秒鐘，最終揮了揮手：“先不管硬盤。林默，你現(xiàn)在是張薇死亡案的重要關(guān)聯(lián)人，必須跟我回去。小劉，你看住他。”

　　林默被戴上了手銬。在失去硬盤、助理死亡、自己身陷囹圄的多重打擊下，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被小劉推搡著，走向停在外面的警車。

　　回頭望去，B13的入口在夜色中如同一個沉默的、吞噬了一切秘密的巨口。

　　而他，離真相似乎只有一步之遙，卻在這一刻，墜入了更深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