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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他先去了正房的會客處,低沉而簡潔地對等候在那里的下屬交代了幾句,聲音隔著門扉隱隱傳來,帶著事后的冷肅與部署。我則徑直回到了寢房。
身上似乎還沾染著宴會的酒氣、硝煙的刺鼻,以及巷道里清冷的夜風(fēng)。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漫上來,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緊繃過后驟然松弛的虛脫。
我等他來著。
坐在梳妝臺前,卸下了步搖發(fā)簪,任由青絲披散。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間他的話語聲早已停止,腳步聲卻并未朝向?qū)嫹俊P牡啄屈c因今晚意外而生出的、微弱的、連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覺的期待,也隨著寂靜的蔓延,漸漸冷卻下去。
是了,他在處理正事,或者……依舊無意于這方屬于“夫妻”的私人空間。今晚的一切,或許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值得警惕的意外,和一次還算合格的危機應(yīng)對。我于他,或許依舊只是“合作伙伴”,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妻子。
既如此,便不必再等。
我站起身,心無旁騖地開始卸下這一身束縛。解下那件柔軟的毛披肩,隨意搭在椅背上。然后,手指靈巧地,一顆,一顆,解開冰藍色旗袍上那些繁復(fù)的盤扣。絲滑的布料順著肌膚滑落,露出里面素色的襯裙和一大片白皙的肩頸、脊背。
正當(dāng)我微微俯身,準備將褪下的旗袍完全脫下時——
“吱呀”一聲輕響,寢房的門被推開了。
我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賀峻霖就站在門口,他似乎也沒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幕,腳步頓住,目光驟然深沉。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
我驚呼一聲,慌忙蹲下身,手忙腳亂地撿起剛剛滑落的旗袍和披肩,胡亂地擋在身前,猛地轉(zhuǎn)過身去,用光潔的脊背對著他。裸露的皮膚在冰涼的空氣里激起細小的粟粒,臉頰如同火燒,連耳根都燙得驚人。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出來。
李清菡“……談…談完了?”
我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卻控制不住地帶著一絲顫抖和窘迫,破碎不成調(diào)。
身后沒有立刻傳來回答。
只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如同有了實質(zhì),沉甸甸地落在我裸露的、因緊張而微微繃緊的背脊上。那目光不再是宴會上的審視,也不是巷道里的探究,而是帶著一種……屬于男性的、極具侵略性的專注,緩慢地逡巡著。
每一秒,都如同被無限拉長,充滿了無聲的、令人心慌意亂的張力。
賀峻霖沒有走。
他非但沒有退出去,反而邁步走了進來,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
“咔噠”一聲輕響,門閂落下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清晰可聞,像某種宣告,也無形中截斷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背對著他,渾身僵硬得如同石雕,連指尖都繃緊了。胡亂抓來的衣物根本不足以遮蔽所有,冰涼的絲綢貼著我發(fā)燙的皮膚,激起一陣更深的戰(zhàn)栗。我能清晰地聽到他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不疾不徐,一步步靠近。
屬于他的、帶著冷松香和淡淡硝煙味的氣息,隨著他的靠近,逐漸彌漫開來,強勢地侵占著周圍的空氣,也將我牢牢籠罩。
他沒有立刻觸碰我,只是停在我身后,極近的距離。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時帶起的微弱氣流,拂過我頸后細碎的散發(fā)。
賀峻霖“嗯,談完了。”
他終于回答了我剛才那個破碎的問題,聲音比平日里更低啞幾分,像蒙上了一層夜色的砂紙,磨過人的耳膜,也磨過緊繃的神經(jīng)。
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光裸的脊背上,那視線灼熱,幾乎要在上面烙下印記。
賀峻霖“嚇到了?”
他問,語氣聽不出是關(guān)心,還是別的什么。
我抿緊嘴唇,無法回答。此刻的窘迫和心慌,遠比方才宴會上的槍戰(zhàn)更讓人無措。
忽然,一件帶著體溫和獨屬于他氣息的軍裝外套,輕輕披落在了我的肩上,覆蓋住了我大部分的冰涼與無措。布料挺括,還殘留著他身體的余溫,將那迫人的視線隔絕開來。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外套的邊緣,指節(jié)泛白。
然后,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帶著溫?zé)岬挠|感,極輕地拂開我披散在背上的長發(fā),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專注,卻又與之前的冰冷截然不同。
他的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我脊背的肌膚,引起一陣無法抑制的輕顫。
賀峻霖“你今晚…做得很好?!?/p>
他的聲音貼得很近,幾乎就在我耳后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這句話,不像夸獎,更像是一種確認。
確認了我的價值,不再僅僅是一個聯(lián)姻的符號,一個安靜的擺設(shè)。
也確認了……某種權(quán)利的歸屬。
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感受著肩上外套的重量,和他指尖帶來的、令人心慌意亂的觸感。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危險的曖昧,以及一種無聲的、關(guān)于征服與臣服的角力。
我知道,有些東西,從今晚,從此刻起,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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