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冷意混著曼陀羅的甜澀,像淬了毒的絲絨,纏繞著簫桁的神經(jīng)。他背抵著衛(wèi)生間冰冷的瓷磚,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機(jī)屏幕上“傅競野”三個字刺得他眼仁發(fā)疼。
“該死……”他低咒,喉間涌上鐵銹味的腥甜。易感期的浪潮比預(yù)想中更早掀翻他,二次分化的余震還在骨髓里震顫,E級的本能卻像瘋長的藤蔓,逼得他幾乎要去抓最近的熱源——哪怕那熱源,是昨晚差點(diǎn)讓他失控的“麻煩”。
冷水撲在臉上,激得他打了個寒顫。鏡中倒影蒼白得像紙,眼下泛著青黑,只有眼尾因信息素紊亂而染上一抹薄紅,像雪地里洇開的血。后頸腺體燙得驚人,那處皮膚下,曼陀羅香正不受控地噴發(fā),澀的發(fā)苦,卻帶著致命的侵略性。
“簫桁?你還好嗎?”門外考官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遲疑。
“……沒事?!彼冻錾硢〉幕匾?,指尖卻在發(fā)抖。他想起傅競野,想起那股清冽又霸道的常青藤香,像一把鑰匙,能瞬間捅開他所有的防御。
不行。他用力甩頭,把那念頭砸得粉碎。
醫(yī)學(xué)院的走廊被午后陽光切割成明暗塊,他沖過解剖室時(shí),白大褂的衣角掃過玻璃櫥窗,福爾馬林的刺鼻味里,曼陀羅香像活物般纏上他的感官。后頸腺體驟然繃緊,F(xiàn)級的敏銳讓他瞬間捕捉到危險(xiǎn)信號——簫桁在失控邊緣。
他在走廊盡頭撞見簫桁。對方剛從衛(wèi)生間出來,白大褂的下擺還沾著水漬,臉色是失血般的慘白,嘴唇卻沒了平日的血色,唯有眼尾那抹紅,像被曼陀羅香浸過,艷得驚心動魄。
“簫桁。”傅競野喘著氣喊他,聲音因急切而發(fā)顫。
簫桁聞聲轉(zhuǎn)頭,鏡片后的眼神先是驚,隨即迅速冷下來,像結(jié)了層薄冰?!澳阍趺磿谶@?”
“你電話……”傅競野的目光落在他緊握的拳頭上,那指節(jié)青白,“你說你不舒服。”
“打錯了?!焙嶈靹e開臉,喉結(jié)滾動,“你回去?!?/p>
傅競野卻往前走了一步,常青藤香不受控地逸出,帶著安撫性的清冽,瞬間與曼陀羅香撞在一起。兩種信息素像活物般撕咬、糾纏,走廊里的空氣都變得粘稠。
“你在易感期?!备蹈傄暗穆曇艉V定,帶著F級特有的、能精準(zhǔn)捕捉信息素波動的穿透力。
簫桁的肩膀猛地一僵,攥著的拳頭更緊了,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他沒否認(rèn),卻也沒承認(rèn),只是背對著傅競野,聲音冷得像冰:“我會自己處理。離我遠(yuǎn)點(diǎn)?!?/p>
“我不走?!备蹈傄坝直平徊?,常青藤香更濃了,像張溫柔的網(wǎng),試圖裹住那株瀕臨枯萎的曼陀羅,“你現(xiàn)在需要人在旁邊?!?/p>
“不需要?!焙嶈斓穆曇舭l(fā)顫,卻強(qiáng)撐著冷硬,“傅競野,別逼我。”
空氣瞬間凝固。曼陀羅的甜澀與常青藤的清冽在狹小空間里瘋狂對沖,像兩只蓄勢待發(fā)的獸。簫桁能清晰地聞到傅競野信息素里的“安撫”,那是F對E的示好,溫暖,可靠,像冬日里唯一的篝火。
簫桁的理智在尖叫:危險(xiǎn)。你現(xiàn)在是E,易感期的E是不定時(shí)炸彈,會毀了他。
“你在怕什么?”傅競野突然問。簫桁愣了一下?!艾F(xiàn)在的你沒有我的安撫信息素,挺不過易感期的?!备蹈傄氨平徊剑斑€是……怕你自己會失控?
最后幾個字像針,刺破了簫桁強(qiáng)裝的冷靜, 傅競野被他看得呼吸一滯,下意識又往前一步。
“別碰我!”簫桁低吼,猛地推開他。掌心觸到傅競野溫?zé)岬钠つw時(shí),他自己卻像被燙到般縮回手,身體抑制不住地輕顫——那是信息素被強(qiáng)行打斷的反噬,也是E易感期對“契合熱源”的本能渴求。
傅競野被推得踉蹌半步,徹底喚醒了F的本能。常青藤香驟然逸出,帶著不容抗拒的安撫力,瞬間將兩人籠罩。簫桁渾身一震,膝蓋發(fā)軟,幾乎要跪下去,后頸腺體燙得驚人,曼陀羅香像找到了出口,瘋狂往傅競野的方向涌。
“簫桁?!备蹈傄暗穆曇舻统炼kU(xiǎn),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看著我?!?/p>
簫桁被迫抬頭,鏡片后的眼睛里水汽氤氳,理智與本能在瘋狂撕扯。他想逃,身體卻像被釘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傅競野靠近,看著那雙眼眸里清晰的自己。
“你可以依靠我,”傅競野的聲音一字一頓,像羽毛掠過心尖,“我一直在,抬頭就能看見?!?/p>
“簫同學(xué)?你在這里嗎?”醫(yī)生的聲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劈開了纏繞的信息素。
簫桁瞳孔驟縮,像是瞬間被拉回現(xiàn)實(shí)。他踉蹌著后退,避開傅競野伸來的手,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冷硬,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會去醫(yī)院……但不是現(xiàn)在?!?/p>
“簫桁!”傅競野急了,想再追。
簫桁卻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逃也似的跑開,白大褂的衣角在陽光下劃出倉促的弧度,像一只受驚的貓。他沒回頭,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后那道灼熱的目光,和那縷始終追著他的、清冽的常青藤香。
深夜的校園論壇炸開了鍋。
“醫(yī)學(xué)院簫學(xué)長疑似易感期!信息素紊亂!”
“獨(dú)家照片,傅競野與簫學(xué)長疑似關(guān)系曖昧!”
“解剖室驚現(xiàn)濃烈信息素”
照片里,簫桁剛走出解剖室,側(cè)臉線條冷硬,下頜線緊繃,唯有眼尾那抹紅泄露了脆弱;傅競野站在走廊盡頭,身影被逆光勾勒得模糊,卻透著一股“非找到他不可”的執(zhí)拗。
薛定鱷刷著論壇,嘖嘖稱奇:“這波瓜也太勁爆了吧?!?/p>
傅競野沒理他,只是盯著屏幕上簫桁的背影照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機(jī)殼。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住,又酸又漲,那抹蒼白的背影,像根刺,扎在他眼里,拔不掉。
“我不會放棄?!彼麑χ岷诘钠聊坏吐曊f,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jiān)定,“不管你是什么,我都要站在你身邊。”
醫(yī)院觀察室的窗簾拉著半扇,漏進(jìn)的月光在簫桁臉上投下斑駁的影。他靠在病床上,指尖冰涼,醫(y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你需要長期抑制劑,最好……有個穩(wěn)定的伴侶?!?/p>
“伴侶”
這兩個字讓他喉間發(fā)緊。他想起傅競野,想起那股能安撫他所有躁動的常青藤香,想起他最后那句“我一直在”。心臟某處像是被輕輕蟄了一下,癢得難受,卻又帶著一絲隱秘的期盼。
他閉上眼,將那點(diǎn)不該有的期盼壓下去,指尖卻微微蜷起,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痕。
第二天一早,傅競野直接去了醫(yī)院。
他站在病房門外,透過虛掩的門縫,看見簫桁靠在床頭,臉色比昨天稍好,眼下的青黑卻更深了。陽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安靜得像幅畫。
傅競野沒敲門,只是靜靜地看著。
簫桁似乎察覺到什么,緩緩睜開眼,視線與他撞個正著。兩人都沒說話,空氣里只有消毒水味,和簫桁身上極淡、卻依舊存在的曼陀羅香。
“你怎么又來了?”簫桁先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卻又強(qiáng)撐著冷淡。
傅競野走進(jìn)病房,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他走到床邊,目光沉沉地看著簫桁:“我來確認(rèn)一件事。”
“什么?”
“你為什么躲著我?”傅競野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錯辯的認(rèn)真。
簫桁沉默了很久,久到傅競野以為他不會回答。
簫桁回答:“沒有”
傅競野卻笑了,那笑容像破冰的陽光,暖融融的:“那現(xiàn)在呢?”
簫桁抬眼,撞進(jìn)傅競野盛滿溫柔與堅(jiān)定的眼眸里,喉嚨像被堵住,最終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眼底翻涌著掙扎,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弱的動搖。
“現(xiàn)在……我不知道?!彼吐曊f,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又松開。
傅競野的心像被小貓抓了一下,軟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簫桁垂在被外的指尖。
簫桁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燙到,卻沒有立刻抽回。
“那我們就慢慢來?!备蹈傄暗穆曇魷厝岬媚艿纬鏊盁o論你是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p>
簫桁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鏡片后的眼睛里,曼陀羅的苦澀似乎甜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若有似無的、屬于常青藤的清冽。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yīng),只是任由傅競野的指尖停留在自己手背上,像默認(rèn)了這場緩慢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