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笙夜愛上,說不清是悲哀還是幸運(yùn)。
洛特西斜靠在一旁的大樹如玉的軀干上,頭微仰著,白銀面具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只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和涼薄的唇,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卻叫人只是看一眼,便覺得渾身舒暢。
他的身后,一些附庸于洛特西所在的洛達(dá)家族的小家族子弟站著,他們微垂著頭,額頭冷汗直冒。
洛達(dá)家族勢力滔天,幾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就連唯一能和洛達(dá)家族相提并論的笙銀家族比起洛達(dá)家族也要略遜色幾分,按理來說不會有人敢主動挑釁他,除了——
笙銀家族獨(dú)子,笙夜。
洛特西神色冷峻,他站在笙夜背后,這里被樹葉掩映著,只要笙夜一回頭仔細(xì)查看便能發(fā)現(xiàn)洛特西,只是笙夜太過專注的和周圍的人交談,竟然絲毫沒有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摟著一個美貌的女人,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里有三分輕狂和三分得意洋洋,剩下的全是不屑:“你說洛達(dá)家族的長子俊美無雙?笑話!傳言罷了,天天戴著面具的人容貌想必也是極其粗鄙不堪的,除了實(shí)力和家族擺的上牌面,他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要我說,洛達(dá)家族的第二子就不錯。人聰明,不遮遮掩掩的,長得也不錯?!?/p>
他說著,微微側(cè)過頭,視線若有似無的掃向身后,眼帶挑釁。
笙夜身后的人連忙點(diǎn)頭賠笑著附和他,他懷中的女人嬌笑著點(diǎn)頭,洛特西瞇眼,周身氣息越發(fā)冰冷,隱含了分殺氣,隨后又消失不見,這變化讓他身后的世家子弟叫苦不迭。
有個依附于洛達(dá)家族的小家族子弟決計(jì)要在洛特西面前表現(xiàn)一番,鼓足了勇氣朝前走了幾步高聲道:“你們說什么呢!”
笙夜聞聲看過去,臉上的詫異恰到好處,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照耀下有幾分透明,略帶侵略性的俊美臉龐令人呼吸一窒。
笙夜懷中的女人不屑的看著那個走出來發(fā)聲的人,那人硬著頭皮道:“洛少不僅實(shí)力強(qiáng)勁,容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
“哦?”笙夜挑了挑眉,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聲音低沉磁性,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這么說,你見過?”
那人頓時臉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洛特西涼薄的目光打在那本欲為他出頭的人身上,隨后又看了一眼笙夜,轉(zhuǎn)身離開。
洛達(dá)家族和笙銀家族相互制衡,暗里爭斗不少,都想吞并對方,只是沒想到笙銀家族獨(dú)子笙夜如此愚蠢,不僅晚一步入學(xué)發(fā)展勢力,還如此輕易的把自己的話柄往別人手里送,妄想制造如此粗俗的謠言打擊他,有這樣的繼承人,看來洛達(dá)家族已經(jīng)勢不可擋。
這個人已經(jīng)不足為懼。
“喂?!斌弦箍聪蚵逄匚鳎痔?,輕輕摸了摸懷中女人的頭發(fā),洛特西腳步不停,和笙夜擦肩而過,他身后的人噤若寒蟬,看向笙夜的目光充滿了同情,紛紛跟上洛特西。
笙夜這幾年來不知道因?yàn)槭裁丛蛞恢辈怀霈F(xiàn)在公共場合,就算出現(xiàn)也是出現(xiàn)在人少的頂端宴會中帶著面具驚鴻一現(xiàn),所以只有極少的人見過他的真容,在場的人沒幾個人認(rèn)識他,所以只當(dāng)他是個普通的貴族。
而洛達(dá)家族是所有家族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就算是笙銀家族對上洛達(dá)家族,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這世上總是不缺少找死的人。
一條藤蔓從土里施施然鉆出,嫩綠的顏色宛如新生的綠芽,隨后其顏色變深,迅速變粗變大,破空聲劇烈,藤蔓以疾風(fēng)之勢襲向洛特西,洛特西微微側(cè)身,眼神變得凌厲。
——正是笙夜懷中的那個女人。
估計(jì)是什么寵妾,她并不認(rèn)識洛特西,極其囂張狂妄的對著洛特西道:“沒聽見少爺叫你嗎?”
笙夜皺了皺眉,似乎有些驚訝和不悅,但在洛特西看過來的時候又恢復(fù)了輕佻自負(fù)的神情。
洛特西眼神很冷,宛如冰原上呼嘯的風(fēng),開了口,卻是繾綣華麗的夢幻語調(diào),聲音中的冰冷也因這嗓音盡數(shù)消散:“我似乎從未見過閣下。”
笙夜笑瞇瞇的,聽到洛特西聲音的時候微微瞇起了眼,眼里全是朦朧的醉意和享受:“你的聲音真好聽。”
“答非所問!”洛特西氣勢驟冷,良久才憋出一句話,本來應(yīng)該氣勢十足的一句話,卻因?yàn)樾M惑般的聲線變得宛如和情人之間的調(diào)笑一般,“不知羞恥!”
笙夜身后的那些一直低著頭的人從聽到這聲音開始就神色古怪,現(xiàn)在更是瞪大了眼睛,悄悄的抬起頭來,不知是誰叫了一聲:“這是洛少吧!本來還以為是洛少的擁護(hù)者……但這聲音辨識度太高了!不會錯!”
一石激起千層浪。笙夜身后的人紛紛露出驚異的神色,臉上的表情害怕悔恨崇拜交織,讓洛特西身后的人得意洋洋,之前那個為洛特西“出頭”的人也挺直了腰板,卻因?yàn)槁逄匚鞯臍鈩荻桓艺f話,苦不堪言。
之前那女人臉色葛的變得蒼白。
笙夜定定的看著洛特西,笑起來:“……洛特西?!?/p>
什么?
洛特西沒反應(yīng)過來,他危險的瞇起眼睛,冰冷的殺氣宛如利劍一般直指向笙夜的方向,令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別叫我的名字!”
笙夜冷笑一聲,松開了懷中的女人,那女人慌亂的抓笙夜的衣袖,卻被他震開,笙夜聲音語調(diào)上揚(yáng),似乎在嘲諷,又似乎在笑:“貴人多忘事,幾年未見,你還是有趣的緊?!?/p>
洛特西微皺眉頭,他從未與笙夜有過確切的照面,所以有些驚疑不定。他確實(shí)是失去了一段記憶,因?yàn)橐粋€意外。所以他根本無法判斷笙夜的話的真假。
無奈之下,他收斂了部分殺氣,洛特西冷聲道:“與你何干。”
他說罷就要拂袖離開,笙夜氣定神閑的站在原地,慢悠悠的道:“沒想到洛達(dá)家族的長子如此的不守信用……倒是叫我大開眼界?!?/p>
洛特西腳步一頓:“哦?”
“明明說了……等我回來了你就給我看你的真容的。要不是之前見到你的時候你不理我,我怎么會以這種方式吸引你注意力?沒想到你還是不為所動。還是真的……忘了?”
笙夜似乎很委屈,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直直的看向洛特西,眼里的失望幾乎要溢出來,洛特西皺了皺眉,在面具的掩映下看不出什么異常:“……我不記得了?!?/p>
“你不記得就能賴賬了?”笙夜開始撒嬌,他的抿了抿唇,取出一樣物品,“就算你不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了,那這個,你總記得吧?”
洛特西瞪大了眼。
他近乎慌亂的摸上腰際的腰帶,取出一個耳墜來,幾顆鮮紅似血的紅海珠掛在雪白的冰雪蠶絲上,不似凡物。
——那是他娘給他的遺物,是個類神器,不管是從洛特西對它的感情來說還是它的能力來說,都值得洛特西把它當(dāng)成寶,這耳墜本是一對,洛特西莫名失憶后,耳墜便丟了一只。
而笙夜手上的,赫然就是另一個紅海耳墜。
“……給我?!甭逄匚鞯穆曇羯硢×藥追帧?/p>
笙夜挑高了眉:“洛少這是真的想要……賴賬?”
洛特西扭過了頭:“……不是。只是以前的事記得有些模糊,小孩子年幼無知,現(xiàn)在我無法兌現(xiàn)讓我取下面具給你看真容的約定,作為補(bǔ)償,你可以向我提三個要求,如果我做得到的話,在此之前,還請你把耳墜給我。”
笙夜笑了一聲,懶洋洋的道:“提前給你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我很好奇,為什么你終日帶著面具不肯摘下?!?/p>
“正如你所說,我長相粗鄙,搬不上臺面?!甭逄匚鞯穆曇衾锼坪跤幸唤z嘲諷的意味在里面,他的聲音低沉,甚是動人,說出口的字句卻字字震撼人心。
……怎么可能!
除了洛特西和笙夜,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驚訝。
笙夜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上,眼角上挑更顯邪魅之氣:“最后一句話,三個要求就想打發(fā)我可沒那么容易,我還要一個特權(quán)?!?/p>
“什么要求?”
“我在學(xué)院的時候,你必須遷就我,罩著我,再交個朋友?!斌弦寡鄣资浅脸恋男σ?,他的睫毛纖長,陽光躍動在卷密的睫毛上,仿佛歲月都變得溫柔,“不過分吧?”
確實(shí)不過分。洛特西想著,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笙夜的要求,笙夜見狀笑意又深了幾分,將紅海耳墜丟給洛特西,也不擔(dān)心洛特西毀約,轉(zhuǎn)身離去。
離去之前,他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那個女人,隨你處置?!?/p>
女人瞪大了眼,連聲求饒,洛特西眼神閃動,他撫上紅海耳墜上的紅海珠,輕輕嘆了口氣:“好生安置她,把她送出學(xué)院吧?!?/p>
那女人大喜,臉上總算有了幾分血色,笙夜隱匿在遠(yuǎn)處的大樹上,聽著那女人不加以掩飾的感謝的聲音,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還是這么的愛多管閑事,慈悲天真呢。
可你是長子,這樣的你,真的坐得穩(wěn)繼承人的位置嗎?
笙夜閉上眼,其實(shí)到現(xiàn)在他還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究竟為何會對洛特西如此上心——
自小他就活在洛特西的陰影里,聽著那些大人說洛特西如何如何優(yōu)秀,所以他努力表現(xiàn)自己,卻被人說是應(yīng)該得到的成績,被人說是不穩(wěn)重的表現(xiàn)。
然后他又蟄伏起來,順著那些大人的“心意”成了一個“廢物”,那些人果然消停很多,只是投來的目光全是讓人不喜的失望。
第一次見到洛特西的時候,是在一個宴會中,他的父母宛若仆人一樣跟在他的身后,洛特西臉上帶著面具,就算問他問題也答不出幾個字,唯一露出來的嘴唇也僅僅抿著,父母的面子也不給。
也不怎樣嘛。他挑起嘴角想笑,卻又壓住了,洛特西參加宴會沒一會兒就找了個機(jī)會悄悄離場,笙夜見狀也悄悄跟了上去。
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找到人,正想回去呢,剛一回頭就見雪白的劍尖抵著自己的咽喉,只需再進(jìn)一寸就會當(dāng)場暴斃。
洛特西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用冷冷的童音質(zhì)問道:“你在跟蹤我?你是誰?”
那聲音意外的動聽,宛若蠱惑術(shù)一般瞬間抓住了笙夜的心神,他心中因?yàn)槁逄匚鞑徽J(rèn)識他的屈辱自然的消散,笙夜笑瞇瞇道:“我是笙銀家的獨(dú)子,笙夜,覺得宴會無聊便來找你玩玩。”
洛特西拿劍的手依然不放,他的手很穩(wěn),讓笙夜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溜到洛特西身前,將他撲倒在地。
洛特西吃痛的抿唇,笙夜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微笑,隨后愣了愣,又緊張道:“你沒事吧?”
他有些后悔自己那么魯莽了。
洛特西大概是相信了笙夜的身份,他將劍收起來以免誤傷,聲音卻依然是冰冷的:“下來?!?/p>
笙夜咬了咬唇,乖乖起身:“我能看看你不戴面具是什么樣嗎?”
“不能?!甭逄匚鳠o情拒絕,他轉(zhuǎn)身就走,笙夜趕快跟上。
小孩子的毅力有時候真是莫名其妙,那之后笙夜一直纏著洛特西,洛特西不耐煩了,他回頭剛想斥責(zé)笙夜幾句,就見笙夜毫無腦子的撞上他的手臂往后跌去。
洛特西被撞的很痛,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去拉了笙夜。
笙夜的手胡亂揮著,他一把抓住洛特西,可憐兮兮的抱著他,洛特西皺了皺眉,卻還是沒有拒絕。
“咝咝——”
詭異的聲音響起,一條黑色的蛇尋著氣味蜿蜒爬來,他的鱗片如同寶石一般剔透,暗紫色的豎瞳看起來有些猙獰,洛特西將身上的笙夜拽下來,握著他的手警惕的看著敵人。
宴會怎么會出現(xiàn)高等魔獸紫晶蛇?
不等他想明白這件事,紫晶蛇就猛地攻向洛特西,洛特西察覺到這條蛇的目標(biāo)是自己,便一掌將笙夜推開,自己和紫晶蛇搏斗起來。
紫晶蛇蛇尾卷住洛特西的劍用力,卻不料劍未毀,它自己卻是傷了尾巴,紫晶蛇怒吼一聲不斷的攻擊洛特西,洛特西一味的防守,卻是在打消耗戰(zhàn),拖得時間久了,自會有人來支援。